兰媚就答应了，这一看刘顺发现，兰媚那里问题很严重，有很臭的味道，还有糜烂的感觉。夫妻两个商量了半夜，决定第二天一起到医院检查。

到东城市人民医院排队挂号，做了各种化验，第二天两口子得到了结果，都得了性病。兰媚的问题更严重，有好几种性病病菌。

两口子咨询了一下，全部治愈，估计需要几个疗程，每个人花费最少几千块。

两口子一听就泄气了，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钱了，到亲戚邻居那里借钱，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都大过年的，谁家不需要用钱啊！

到了家里，发现楼道里到处写满了这样的标语：“刘顺，欠债还钱！”“刘顺，不要脸。”“刘顺，再不还钱，杀你全家。”

到家里打开门，儿子、女儿哭着扑上来说：“爸爸，妈妈，我们好怕啊，刚才有人敲门，说是追债的，要我们家还钱，要不然就杀人。我们怎么办啊？”

刘顺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这肯定是那些供货商见刘顺一年了还没有结清欠款，就找了黑社会来威胁了。

兰媚哭了说：“老公，我们怎么办啊？我有病了，不能挣钱了，我们走投无路啊！”

刘顺说：“老婆，我实话告诉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们家没有活路了，干脆我们一起走吧！”

兰媚不解地说：“到哪里去？”

刘顺一字一句地说：“到另外一个世界去，那里就没有悲伤了。”

兰媚一下子就明白了，哭着说：“我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他们还没有长大成人啊？！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他们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还都有病，我们不能拖累他们了！”

刘顺说：“他们也一起去吧，我不愿意看到我的儿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受罪了。他们的父母没有能力，不能带给他们幸福，那就一起去吧，大家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兰媚说：“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刘顺说：“你先想着吧，我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出去了一个多小时，刘顺从一个卖老鼠药的小贩那里买了几瓶毒鼠强。然后又从街上的一家超市里买了几袋速冻水饺，一起提着就回到家里。

打开门进了家里，他看到兰媚还在床上发愣，两个孩子在客厅里看电视。

刘顺就把锅里的水烧开，然后放入水饺，等饺子熟了，再把毒鼠强放进锅里，搅拌了几下，然后就装在几个盘子里，端着到了客厅里，对两个孩子说：“要过小年了，人家都是欢天喜地的，你爸妈没有本事，没有挣到钱，只能让你们吃饺子了。”

儿子平常里难得一次吃速冻水饺，很高兴地说：“爸爸，我爱吃水饺。”

女儿也说：“爸爸，我也爱吃。”

刘顺的眼泪就下来了，说：“吃吧，吃吧，都吃饱，我们好一起上路。”

儿子问刘顺：“爸爸，我们一起去看爷爷、奶奶是吗？”

刘顺说：“不是，我们全家要一起去一个幸福的地方。”

看着一双儿女把有毒的饺子放进嘴里，刘顺端着一个盘子就进了房间，他和兰媚一人一口，哭着把一盘饺子分着吃完了。

儿子刚吃完一盘饺子，就大呼：“爸爸，妈妈，救救我吧，肚子疼啊！”

这个时候刘顺的肚子也开始疼起来，他挣扎着把儿子抱在怀里说：“你先忍着，过一会儿就好了。”

兰媚和小女儿也疼得在地下打滚了。他们家大呼小叫的声音，正好淹没在城市隆隆的鞭炮声中。这个时候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鞭炮声此起彼伏，谁也不会关注这样一个家庭正在走向死亡之路。

刘顺的父母在家里做好了晚饭，等着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孙女回家一起过小年。刘顺的父母都是酒厂的老职工，退休十几年了。他们住在酒厂的另一个生活区。晚上七点，他们就打刘顺和兰媚的电话，发现没有人接。于是刘顺的父亲骑着自行车从家里赶到刘顺家的楼下，他爬到五楼，就看到了楼道里都是找刘顺要钱的标语，心里就感觉不对劲。他敲门，发现没有人开。于是就打电话，让老太婆赶快送钥匙过来。原来刘顺平常里也放了一套钥匙在父母那里。

刘顺的母亲拿着钥匙赶到后，发现还是打不开门，门从里面保险着呢。于是两口子赶紧下楼找专业开锁的。

锁匠来后，用了几分钟终于用工具把保险门打开了，刘顺的父母进了屋子一看，儿子一家四口都没有了呼吸。

两口子心如刀割，泪流满面，连忙打120，110。120赶到后，经检查后说，人已经停止呼吸了，没有救了，准备后事吧。

一会儿，警车就来了十几辆，一大帮警察在楼上楼下穿梭了半夜，又是拍照，又是封锁现场，到最后殡仪馆的车来了，一趟一趟从楼上往楼下运尸体。忙了大半夜，到天明的时候人群渐渐散去，整个酒厂的家属区生活着好几万人，估计有很多人彻夜未眠。

刘顺一家四口全部服毒自杀的消息，还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厂区的家庭，在六千多下岗职工里面引起了很大的共鸣。他们有许多人自从下岗之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的生存环境和刘顺比着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他们没有刘顺家那么倒霉罢了。他们下岗了，而酒厂的效益却一天比一天好，听说今年光是吕老板一个人就赚了五个多亿，这不都是我们工人的血汗钱吗！我们为工厂奋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被一脚踢开，就给了两三万的补偿，就和厂子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那些抢劫我们的王八蛋一夜之间就发了大财，而我们——创造了这个厂子的工人阶级，现在却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这太不公平了吧！什么他妈的改制、改革，都是骗人的把戏，我们工人要把失去的东西重新拿回来。

领头的几个积极分子一鼓动，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第二天一早，几千人就汇集到酒厂办公楼前面的广场里，大门口、街道两边都是下岗职工。他们喊着口号说：“裘经理出来，裘经理出来。”

裘仁义现在是清江酒业公司的总经理，他四十七岁，原来在一家大型的白酒企业集团任副总经理，是吕松从猎头公司那里找到的一个高级经理人。为了雇佣他，吕松开出了年薪300万的价码。

裘仁义确实懂管理，会经营，他到清江酒业的这一年多，酒厂的经营活动蒸蒸日上，产销两旺，今天实现了销售收入五十多亿，为吕松个人赚了五个亿。吕松答应他，到年底送给他一辆价值百万的奔驰汽车。

裘仁义是吕松雇佣的，自然一切都听吕松这个大老板的。说白了，他也是吕松雇佣的高级打工仔而已。

裘仁义在三楼的办公室里，通过窗户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于是就连忙打了吕松的电话说：“董事长，你赶快回来一趟吧，厂里出事了，工人们可能要闹事了！”

吕松说：“没事，你慌什么？！我和刘书记都在北京，今天晚上我们立即就回去，你一定要顶住，不要怕那些穷鬼。他们没办法翻天的！”

裘仁义说：“好的，但是工人们提出要见我，我怎么办？”

吕松说：“你可以见见他们，看他们有什么要求。”

裘仁义说：“好的。我随时向你汇报情况。”

工人们在楼下喊口号，要求裘仁义出来。

裘仁义只好下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站在窗口边用话筒对大家喊话说：“兄弟姐妹们，大家有话好说说，你们可以派出代表来见我，我们面对面地谈一谈。”

下面有的工人喊：“老裘，你一年300万年薪，凭什么？”

裘仁义说：“这个我不管，都是董事会制定的，你们要问吕董事长去。”

有的工人喊：“你就是个狗腿子！”

有的工人喊：“凭什么让我们下岗？你们一年几百万，我们二十年才赔两万，太不公平了！”

裘仁义说：“让你们下岗，和我没有关系，我是董事会聘请的总经理，我只能对董事会负责，不向你们工人负责。”

有的工人就骂开了，说：“打死这个资本家的走狗，他太坏了！”

还有的工人说：“我们虽然没有下岗，但是现在公司的效益那么好，他们当官的，随便一个车间主任，现在年薪都是三十万，分厂厂长年薪六十万，副总经理基本上都是七八十万了，而我们一个月累死累活的，扣了医保、社保、住房公积金什么的，拿到手的才两千多块，比改制前还低。那个时候，我们家里用的水、电、气，都是免费的，现在什么都要自己掏钱，我们简直是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