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越说越激动，于是几十个气愤填膺的工人就带头冲击办公楼，他们推开门口的保安，一哄而上，往二楼跑。

裘仁义一看不好，连忙让手下的人关门，这个时候，他那些部下也看到形势不好，为了保命连忙乘机溜走了。

裘仁义慌忙冲出屋子，上了楼梯，一路奔跑，连皮鞋都跑掉了，穿着袜子跑到了楼顶，但是他看到，这里真的无路可逃了。

楼梯上，几百个工人争先恐后地往上爬。他们到了楼顶，一哄而上，就把裘仁义围在了中间。几个工人冲上去开始用巴掌狠狠地扇裘仁义的脸，打得他当即顺嘴淌血。

裘仁义捂住脸，用愤怒的眼睛盯着打他的人说：“你敢打我？！我记住你了，小心我让你下岗！”

打人的更愤怒了，又冲上来说：“你他妈的，我让你猖狂，我弄死你！”

几个人一哄而上，就把裘仁义摔倒在地上，一些人就开始用脚踹、踢，此后，一拨又一拨的工人涌上来，踩踏着裘仁义的胸部、头部、腹腔，他们借机发泄着一年多来心中压抑的不满。几百人推推搡搡的，半个小时过后，裘仁义已经面目全非了，浑身上下都是血迹，躺在那里，嘴里还有一丝气息，发出轻微的哀求声：“你们，你们，放过我，救救我吧！”

围观的工人们冲他吐口水说：“你要是活了，我们就得死！”

有人提议，把裘仁义抬到广场上，让大家都来看一看今天他这个可怜相。他平常里一贯趾高气扬的，不把我们工人阶级当人，现在让大家都来参观他这个熊样，大家解解气。

于是几个青年人又把裘仁义从七楼的楼顶抬到二楼，到了二楼的楼梯口，他们故意顺着楼梯用脚把裘仁义往楼下踹。可怜的裘仁义，到了一楼已经奄奄一息了。

等裘仁义被抬到广场上时，一拨又一拨的工人、下岗职工、老头老太太们都像瞻仰遗体一样，到他的身体前观摩。还有的人看裘仁义没有断气，还会乘机踢上一脚。

几千工人占领了酒厂的厂区，暴打总经理裘仁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城市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刘建成耳朵里。

刘建成刚到江城市担任代市长一个多月，对许多事情还不熟悉，现在酒厂一下子就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市委书记刘强又在北京出差，怎么处理这么棘手的事情，刘建成确实破费思量。

酒厂改制的前前后后他虽然不太清楚，但凭多年的官场经验和职业敏感，他知道，这么好的一个国有企业改制成了民营企业，里面肯定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吕松的背景不用说，他是知道的。区区几个亿就可以吃下这么大的一个国有企业，效益还那么好，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贱卖国有资产的问题，有没有利益输送的问题，他相信，吕松和刘强在这个问题上是最有发言权的。

这个时候刘建成不愿意冲在第一线，因为改制不是他主持的，他在里面没有任何瓜葛，自己这个时候抛头露面，见了工人们怎么表态。支持工人们造反，那刘强会怎么看，吕松会怎么看。到时候真是很麻烦。

他思忖了一会儿，就对秘书廖凡说：“小廖，你马上打通刘书记的电话。”

廖凡立即就打通了刘强秘书严友谊的手机，说：“严秘，请让刘书记接电话，刘市长有急事找他。”

严友谊这个时候陪着刘强还在北京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刘强这个时候正在接着吕松的电话。在电话里吕松说：“老哥，酒厂那里肯定出事了，我刚才接到裘仁义的电话，说有几千工人造反了，现在正在围攻办公楼，我让他出面见一见工人们，看他们提出了什么条件。现在已经打不通电话了。你看怎么办？”

刘强一听脑袋都大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么？酒厂的工人造反了，有这回事吗？！”

吕松说：“真的，我刚刚接到裘仁义的电话，现在已经和他联系不上了。刚才打你的电话，严秘书说你在洗澡，过一会儿再让我打过来。”

刘强有早上洗澡、洗头的习惯，昨天晚上应酬得太晚了，今天八点多他才起床。

刘强说：“你先等一等，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这边刚挂了吕松的电话，严友谊说：“老板，刘市长的电话。”

刘强立即就接了，说：“建成吗？”

刘建成说：“刘书记，是我。”

刘强说：“酒厂的工人造反了，有这个事情吗？”

刘建成说：“有，有，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请教刘书记，看您有什么指示。”

刘强说：“那还用问吗！立即通知所有的警察、武警全副武装，开赴现场，迅速控制住局面，该抓的抓，驱散群众，对付这个我有经验，不能来软的，那样他们就得寸进尺。”

刘建成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安排。”

刘强说：“你带着市公安局、政法委、国资委的领导亲自到现场去，看那些工人们有什么要求，能答应的，先答应下来，目的就是麻痹他们，等我们的大队人马到了后，立即采取行动。”

刘建成一听，刘强让他到现场去，这个时候他抛头露面，万一几千工人群情激奋，把他作为攻击的对象，他不是白白送死去了吗，他自己在这个事情上什么便宜也没有赚到，现在刘强却要他当替死鬼，冲在第一线，这个刘强简直是把他刘建成当冤大头啊！

大家都是人精，谁会上这个大当啊！

刘建成支支吾吾地回复刘强说：“刘书记，我有严重的心脏病，这个场合我不合适去了，这样吧，让钱大军去，他是常务副市长，也是主管工业的，企业改制就是他管的，他全程参与的，一定熟悉情况。还是让他带队去吧？”

刘强一听，这个刘建成也是一个滑头吗，比那个张灵芝还精明，就是不上套。

没办法，刘强只好说：“那好，就让大军同志去吧，他熟悉情况。我今天晚上的飞机，争取连夜赶回去。”

挂了电话，刘建成连忙打通钱大军的电话说：“大军，我和刘书记刚刚通了电话，他建议让你立即带人赶赴酒厂，处理工人闹事的问题。”

钱大军这个时候已经得到消息了，说是酒厂的工人有好几千已经造反了，占领了整个厂区，围攻总经理裘仁义，现在裘仁义是死是活，谁也搞不清了。

现在市委书记、市长都要求他钱大军冲在第一线，当替死鬼，他心里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啊！他只能对刘建成说：“好的，市长，我马上就赶赴现场。”

出发前钱大军还有些不放心，让秘书小钟打通副市长、市公安局长张建功的电话说：“张市长，张老弟，你现在在哪里？”

张建功说：“我在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正在调集全市的警力，全面增援酒厂那里。”

钱大军说：“你老弟最快多久能安排好？”

张建功说：“我从各个县、城区总共调集了八百多警力，估计全部到达现场，需要两个多小时。现在到达现场的警力才一百多个，根本控制不住局面，工人们现在连厂区都封锁了，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钱大军说：“你老弟还是快一些吧，书记和市长都命令我现在就赶赴现场，你看我的人身安全有没有保障？”

张建功说：“没问题，我现在就通知在现场的姜副局长，让他派几个武警，随时保障你的安全。”

钱大军说：“好的，好的，那就多谢老弟了。”

钱大军带着秘书小钟、副秘书长向杰三个人坐着一辆丰田越野车，立即赶赴现场。路上小钟通知了市国资委主任老程，城中区委书记老杨、区长老焦赶快到酒厂门口，和钱市长汇合。

十几分钟后，钱大军的车子就赶到了酒厂门口的马路上。远远地就看到，前面有几十个警察已经封锁了马路。酒厂的大门口关闭着，里面站满了人。一排防暴警察全副武装，站在酒厂的大门口，地面上都是砖头、石头、啤酒瓶之类的东西，看来此前已经发生了冲突。警察想过去抢人，结果遭到了工人们的反抗，他们就用砖头、石头、啤酒瓶攻击警察，不让他们抬走裘仁义到医院治疗。现在双方还处于僵持状态。

在现场负责指挥的市公安局副局长姜国庆一看是钱大军的车子过来了，连忙迎上了。钱大军下来和姜国庆握了握手说：“怎么样？裘仁义现在在哪里？”

姜国庆说：“还在里面。我们的人现在根本进不去，你看，地上都是石头、砖头，我们的防暴警察已经受伤十几个了。没办法。”

钱大军说：“裘仁义肯定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