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刚刚燃起的开源之火，突然就被浇灭了：“陶坊主人怎么了？”

　　“臣在查找陶坊主人的时候，找到他们家里人今年上报的销籍登记。”

　　凌实把户籍记录拿给解忧看：“他在去往大息国经商路上，被流寇所杀，同伴逃亡归来告知的家人。”

　　冯嫽一惊一乍：“死啦？”又赶紧捂住嘴巴，“失敬失敬。”

　　解忧关切地问：“那他们家里人是跟昆莫一起回赤谷城了吗？”

　　凌实往后翻给解忧看：“公主，您看，这里记录的是今秋已经举家迁移，不知所往。”

　　“哎……”解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想着等他们回来，帮助他们多开几件陶器制作坊，这样西域的陶器也可以远销大秦那些国家。”

　　解忧平时对于挣钱花钱，可是个非常积极的主儿，说起一些能拉动经济的事情，她眼里都会放光。

　　但今天，冯嫽见她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失落感强烈便安慰道：“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自己开挖窑洞，咱们自己有上好的陶制工匠，明年开春就可以开始。”

　　“也是，就是觉得用了他家的木炭，还说给他们万五的利息……凌大人尽量找到他的家人。”

　　“是，公主。”

　　这个冬天，像是过得最长的冬天。

　　解忧一边想念翁归，一边又不希望他知道这里的困境。

　　➵赤谷城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翁归已经快一个月没收到解忧的信了。

　　派出去送信的人，都是半路被风雪退了回来。

　　专门训练来送信的鹰鸽，要么不飞，要么飞出去半路折返回，要么冻死在冰天雪地。

　　他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千万不能有事，忧儿。”

　　他跑到后山山洞外，在门口踱来踱去，心急如焚：“要是国师在就好了，他那么多古怪的点子，总是有效的。”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打扰什修明闭关，便垂头丧气回了王帐。

　　须卜冬灵的鼻子灵敏，跑到翁归安慰他：“翁归哥哥放心，姐姐身怀祥瑞，自然是有太阳神护佑的，一定没事。”

　　翁归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镇定自若，没表现出惊奇之样：“你怎知忧儿祥瑞的事？”

　　须卜冬灵也是语气平常道：“就是以前在匈奴，那个仲布说的，先前我不是就知道你和姐姐……”

　　翁归一个眼神杀过去，须卜冬灵便把嘴巴闭上。

　　仲布曾经跟随解忧在精绝国，见过精绝女王如何费尽心机要取解忧的祥瑞的。

　　果然这女人时不时地来戳一下翁归的痛处，还以为自己善解人意，会给翁归排忧解难。

　　实则是更加败坏在翁归心里的好感。

　　又快过去一个月了，解忧生产的日子也近了，翁归如坐针毡，但每天还有处理不完的政事，让他一点都抽不开身。

　　➵特克斯汉宫

　　“珍姑，我这两日有些不定时的腹痛，是不是要生了？”解忧坐躺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脚也肿了，身上也痒，肚子时不时紧缩有痛感，让她很紧张。

　　好在乐乐珍有生养经验：“解忧丫头放轻松，这应该是宫缩，还没有规律，我们注意观察，如果规律的宫缩腹痛，也就快了。”

　　最近汉医院个个都很紧张，每天请脉都要好几次。

　　还安排了女侍医给解忧指导一些生产前的训练。

　　解忧训练没有闲着，脑子也是不得闲，心里一直记挂着怎么通信的问题。

　　一个多月了，翁归没有收到她的信，一定急坏了。

　　“阿嫽，你们上次运输稗麦的那个木板可好用？”

　　那个合页木板也是解忧想出来的，是受到曾经流沙那里的启发。

　　冯嫽想了想：“除了有些矮，容易被雪覆盖之外，非常时期还是挺有用的。”

　　还没说完，就看见解在一块布上面画了一张类似马车的图。

　　“阿嫽，你看，我们改造一下，就是这样……”解忧描述一番，冯嫽根据自己的使用经验，进一步给出修改意见。

　　按照马车的原理，把车轮和车棚卸掉，平直的车杆改成弯曲的铁杆，加上围栏，后车做成斗型，前面一匹马就可以带动。

　　车斗里可以载人，也可以运送货物。

　　两人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阿嫽，你把这个图拿去给刘少府，叫他们做出来我们看看。”

　　果然，按照解忧的设计图打造出来的马拉雪地斗车，既实用又精美。

　　去往赤谷城送信和运回物资的事，自然就是凌实主动承担了。

　　➵赤谷城

　　布布脱贴着衣服下摆，弓着腰身，急急忙忙跑进王帐：“昆莫，昆莫……”

　　正在为汉宫发愁的翁归一看布布脱冒冒失失，揉了揉太阳穴：“布布脱，你屁股后面是有狗在追吗？”

　　布布脱瞬间失语又尴尬：“这……倒不能叫狗追我。”他越说越小声。

　　突然从他背后窜进来一个声音：“昆莫，我回来了。”

　　布布脱赶紧退了出去。

　　翁归噌地一下从王座上弹跳起来：“凌实，真的是你。”

　　看见凌实，真正就像是看到了曙光的感觉。

　　“你怎么回来了？特克斯还好吗？阿娘还好吗？夫人还好吗？对，夫人怎么样？”

　　凌实拍着他的肩膀：“都好都好，就是都想你了。”

　　翁归悬了这么久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凌实走之前，解忧一再叮嘱报喜不报忧。

　　但凌实又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大家，都在想念赤谷城的……那个，粮食。”

　　他咽了咽口水：“还有炭火。”

　　他知道这一说，什么都露馅，但又找不到更好的他回来的借口。

　　“我早就准备好的，就是没办法给你们运输进去。对了，你怎么出来的？”

　　凌实领着翁归出去看，翁归赞不绝口：“果然是心思奇巧，不同凡响，我们怎么没法想到这个东西，以后可以解决冬季的交通问题。是谁出的主意？”

　　“是夫人设计的。”

　　翁归连连点头：“还是我家忧儿心思巧妙，独具匠心。”

　　这次，翁归坚持自己亲自去一趟特克斯城。

　　凌实试图劝说：“赤谷城离不开你，还是我运送回去就好。”

　　“本王想念自己的妻儿了，谁敢说什么？”

　　这话一出，没人敢阻拦他。

　　翁归一刻也不能等，装载好粮食和炭火，还有其他过冬之物，马不停蹄，赶着雪地车便急匆匆赶去特克斯城。

　　一路上都在问：“夫人是不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