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宾求亲来得有点突然,不然翁归夫妇一定是在特克斯汉宫迎接他。
翁归看着解忧忙前忙后在准备汉家礼仪,心里有那么些不是滋味。
“兮儿是我乌孙的公主,自然是以我们的礼仪出嫁。”
他很少对解忧的决定提出异议,因为解忧向来处事公正。
但这次,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又是远嫁他国。
说是和亲,一点儿不为过。
“忧儿,你听我说,你嫁来我们乌孙的时候……”
翁归刚要说,就打住了。
解忧嫁来乌孙的时候,军须靡给足的可不是面子,而是羞辱。
虽然他娶解忧的时候,婚礼隆重到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怎么也是无法弥补曾经的伤害。
解忧见他欲言又止,心里也明白翁归的顾及。
“你我二十载夫妻,早就是一体,说话为何不畅快?”
“还有,最近我这悍妇形象,是不是连你也要给我坐实了?”
解忧连珠炮似的,直接压得翁归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忧儿哪里的话,不过是些玩笑话,你以前也不当真的,现在也别当真啊!”
解忧开始撒起娇来:“夫君,咱们就这一个掌上明珠,更何况我们大汉皇帝都册封她为公主了,那自然得以汉家礼仪出嫁。”
翁归温柔地给解忧捋了捋她风风火火吹乱的鬓角的发丝:“夫人要是愿意,咱们再生一个女儿,再不让她远嫁,好不好?”
“哎呀,人家跟你说正经事,你怎么变得不正经起来,叫人看笑话。”
“人,哪里有人?”
从解忧开始撒娇起来,左右的侍官侍女们自觉退出大帐。
解忧一顿小拳拳就是狂揍他。
两人一会儿打骂,一会儿嬉笑,倒叫外面的人过了不少乐呵的日子。
翁归提议:“那这样,定亲仪式,用咱们草原上的规矩来办,正式的婚礼,从特克斯汉宫出嫁,用你们大汉婚仪,可好?”
“也是,正好夏明翰已经老了,走不动了,再把他拖过来这里,筋骨不知道断几根。”
达成一致后,解忧才想起来自己并不会举办乌孙的婚礼。
“昆莫可有推荐的人?”
“咱们乌孙并没有专门的官员主持这样的礼仪,以往王室之女出嫁,都是请族中年长的老人证婚而已。”
解忧思来想去,谁最合适呢?
“只是订婚,不一定非得长老吧!你觉得柏谷拉夫人怎么样?”
“柏谷拉夫人地位尊崇,但是配得起证婚。不过自从巴彦走后,夫人深居简出,不太谙熟世事,也不知她会不会愿意?”
“我亲自去请,如何?”
“你最好带着阿合琪一起去。”
解忧恍然大悟:“对呀,柏谷拉和乐乐珍最疼爱的就是阿合琪。”
柏谷拉对解忧是一如既往客客气气,与阿合琪倒是亲昵许多。
她爽快地应承了这件事:“转眼间,兮儿小丫头已经是待嫁姑娘了,时间真是对我们这些老家伙很是公平呀!”
解忧也感慨:“谁说不是呢,感觉昨天她还是我怀里的娃娃。”
临走之际,柏谷拉硬要塞给解忧一个锦盒:“老妇知道夫人不缺好东西,但这是我的心意,望夫人成全,为兮儿添置一件嫁妆,也全了我没有女儿和孙女的心意。”
解忧仍旧推辞:“夫人的好意是您戴了一辈子的东西,那定是十分珍惜之人所赠,您对兮儿的心意,我替她收下了。”
阿合琪竟然劝说道:“姐姐便收下吧,哪有人嫌嫁妆多的,我那儿还准备了几样物件,也要多多添置。
“你可别,你那些东西还是留给乐儿吧!”
“我那些东西,还不就是翁归哥哥和姐姐给的,不过就是借花献佛罢了。”
三人说笑着,天色已然暗淡下来。
柏谷拉身体不好,叫了蒙尔其云去送解忧和阿合琪回去。
解忧眼瞅着蒙尔其云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再就快到中年了。
“蒙尔,可有心仪的女子,好让我去帮你说和说和。”
“夫人可莫要打趣我,我还小,又是条粗汉子,整日马场沙场里来去,汗臭味那些已经熏跑一堆姑娘了。”
长大后的蒙尔其云,声音和体态,还有样貌,越来越像哥哥巴彦格尔。
解忧上下打量着他:“咱们乌孙的男儿,哪一个不是马背上和泥潭里长大的,姑娘们都见惯了,何来的嫌弃,一定是你看不上我给你介绍的。”
这吓得蒙尔其云直摆手:“不是不是,夫人还是不要费尽力气,我是有意中人的。”
“哦?”阿合琪还不知前因,很是好奇。
解忧但是很不意外,并没有作声。
她决定快速离去:“蒙尔就送到这里吧!”
显然是解忧想要避开他即将要问的问题。
“历史上说是冯嫽最后嫁给乌孙的右大将,不会就是蒙尔其云吧,姐弟恋是香,但是按照阿嫽的性格,她不会喜欢上心上人的弟弟的。”
解忧心里开始惆怅,冯嫽已经三十好几了,至今未嫁,真是愁死解忧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蒙尔其云追着解忧问:“夫人,阿嫽姑娘是不是和兮儿一起回来?”
阿合琪扯了扯解忧的衣襟,嘴角上扬,两眼发光,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解忧微笑着回应两人:“阿嫽自然是要回来的,不过,为了便宜她日后在西域活动,我朝皇上已经封她为‘冯夫人’……”
“什么?夫人?哪门子的夫人?”
蒙尔其云一听到这个称谓,一时着急慌了神,有点激动。
解忧赶紧解释:“恰恰就是阿嫽自己告诉皇上,她已许人家,这才这样封的。”
这一说,大家都明白冯嫽口中的人家指的是谁了。
“那便没关系了。”他搓搓小手,然后用手心的温热贴在自己脸上,一个人不自觉傻笑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解忧两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了。
“夫人,你们别走呀,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想说什么?”
“谁?”
“我!”
一副严厉而铿锵的语气,使蒙尔其云赶紧缩回够出去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