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着实吓了我一跳,怎地都不出声?”
柏谷拉用手拧着他的胳膊,雷声大雨点小吓唬他:“你胆儿挺肥的呀,怎么还被吓一跳。”
蒙尔其云往回推就着母亲,一边撒娇卖巧:“在阿娘这里,就算我有十个胆儿,也不够用的。”
“算你小子知趣。”
“不过,我且问你,你什么时候关心起那个女人了?”
“谁?哪里?哪个女人?绝对没有的事,我保证。”
柏谷拉面漏凄色:“昨儿我还梦见你哥哥回来了,还在问我要吃炖煮的牛肉。”
蒙尔其云拍了下自己的腿:“看我这记性,明天是哥哥的忌日,还好阿娘提醒我。”
“二十几年了,我的儿,投身去了哪家?好歹递一个梦给我。”
柏谷拉掩面而泣,泪水顺着她深深地脸纹流下来。
溃堤之穴,欲壑难填。
蒙尔其云心里发慌,不知道如何安慰。
只等柏谷拉说话:“我可警告你,明天那女人回来,千万不要让她接近你哥哥。你也要远离那个瘟神。”
蒙尔其云虽然嘴上不能说,但心里暗暗认定:“她不是瘟神。”
可他明白母亲的辛苦度日,愧对母亲,实则情根深种。
所以蒙尔其云,他又何尝不是煎熬。
冯嫽如今学成归来,以后在西域定是大有所为。
“不求心里留一个位置给我,但我可以在身边陪你吗?”
冯嫽在回来乌孙的路上,也是半宿没睡。
她叮嘱了绛宾和少夫,缓缓归矣,自己连夜快马前进。
她再次到山脚下,那山坡头,已种满青色的杉树,落石早已被清理干净。
时间移动了,空间也变换了。
“巴彦,阿嫽来看你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嘚嘚嘚”马蹄声。
像极了那一日她现在山上,巴彦在山下归来的马蹄声。
她骑马转了好几个圈:“是你吗?巴彦,你是不是知道我来看你了。”
可是,身后身前都是深谷狭缝,漆黑阴凉,毫无人声。
没过一会儿,身后就有响彻山谷的快马加鞭声。
“嫽姨,那是你吗?”
第史扒着马车窗户,探出头来,急声呼喊。
“兮儿,我在这。”
冯嫽策马回头,不舍得望了望那山头,强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
她将马递给了前来牵马的侍卫,一个蹬地上了马车。
第史捧着冯嫽冷透了的手,用嘴巴的热气给她呼了呼。
一边搓搓加热,一边责备:“嫽姨好狠心,这么黑的天,留下兮儿一个人好害怕。”
冯嫽一把揽过第史:“兮儿都要嫁为人妇了,怎地胆子倒是变小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悼念一位故人而已。”
第史才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他们。
“对不起啊,走,我陪你去。”
冯嫽拉回已经窜出头了的第史:“已经结束了。咱们快走吧,你阿娘定是等急了。”
“嗯,我也想念阿爹阿娘,但我觉得,阿娘定还是以前那般年轻,对吗?”
冯嫽“咯咯”笑了起来:“你阿娘倒是真的,从来都没怎么变,你看我。”
冯嫽指着自己的脸嘲笑。
第史给冯嫽整理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嫽姨才不老呢,不过就是个大姑娘。”
说话着,两人后半夜没睡,天亮了才眯了一会儿。
“赤谷城到了!”
“到了吗?”第史一个跟头栽起来,兴奋劲儿已经盖过了困意。
“兮儿,我的兮儿……”
城门外远远地就传来解忧的声音。
“阿娘……”
第史解了一匹马,策奔向解忧。
解忧也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任凭翁归死死拽住也不管用。
“忧儿,你生产后还没恢复好,不要骑马。”
“牛筋子,我得去接我的兮儿,哪里那么娇弱?”
翁归拗不过她,索性自己骑马带她过去。
两人同骑一匹马,奔赴而去。
而第史这边,绛宾不会骑马,所以只能呆呆地等在原地。
刚出走一半的第史又回过头来。
“绛宾哥哥,来!”
她将手递了下来,绛宾开心地跟着第史,坐在她的身后。
解忧不免有些担心:“牛筋子,绛宾生在农耕地区,对于马是陌生的,会不会不习惯我们这里?”
“多待些日子,我保证他也会是草原上的狼。”
“大可不必,绛宾是文质彬彬的文人,岂能跟你这粗汉子学习,不要带坏他。”
翁归猛地勒了马的缰绳,顿时惯性,解忧往后仰躺在翁归怀里。
“做什么,牛筋子。”
翁归一把揽住她的腰:“不要说话,小心叫女儿女婿看了笑话。”
解忧只觉得痒痒肉撑不住:“快放手,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两人距离众人都很远,倒是没人看见。
翁归这才放过解忧。
解忧心想:“明明就是条粗汉子,还不承认,也就是我能看上你了。”
果然,绛宾癫癫在马后面,有点晃晃悠悠。
他又不敢搂住第史的腰。
对于接受大汉礼仪的他来说,这是一条鸿沟。
谁料第史一把将他的手拉过来,环抱着自己的腰。
“抱紧了,我要快马加鞭了。”
两边的爱情,像极了如意芳菲的春天。
第史和绛宾,就像是缩小版的解忧和翁归,但又是颠倒过来的样子。
第史的不拘一格,加上绛宾的礼到情到,恰到好处。
天作之合也不过如此。
定亲仪式果然是最盛大隆重的,乌孙贵族齐聚。
乌孙百姓举城过节一样。
围着穹庐,燃起篝火,杀羊宰牛,隆冬季节都能感受到炽热的情感。
有人说,这是现任乌孙王的女儿定亲,自然比先前少夫公主的盛大。
也有人说,少夫公主自小养在解忧公主身边,血缘也浓厚,不过是因为所嫁之人为车师国废太子,所以才区别对待。
正当大家茶余饭后闲聊话题的时候,新的话题又开始了。
一名刺客混进了定亲仪式的队伍之中,用弓箭伤了绛宾。
翁归一把弓箭将凶手拿下:“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人一句话没说,便含药自尽。
冯嫽和伊一举剑挥鞭,围在解忧和第史周围。
突然人群里传出声音来:“是匈奴人,我见过。”
翁归立刻找到那人:“你在哪里见过?”
“小人在城内铁匠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