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走后，慕容楚信默默地想了许久。

　　他觉得，父皇此意显然是已经知道他和慕容漓枫往来过密的事，那晏昭？

　　“太子殿下！”贺舒月走进来，下意识地关闭了门窗。

　　贺舒月从书房离开后，便一直守在外殿，直到周帝走远了，才敢折回来。

　　慕容楚信回过神，低声问：“贺相那边有消息了？”

　　贺舒月点点头：“父亲那边派人传信说，他已经回到京城，现下，正被父亲安排在相府后院之中，很安全，让您放心。”

　　贺舒月口中的‘他’，便是晏昭。

　　右相贺朝文是太子一派，慕容楚信与贺舒月长年相处中，达成了深深的默契和信任，贺舒月更像是他的解语花，有些事，他也愿意同她讲。

　　但是，此事太棘手，他原以为自己安排的很周密，不想却还是被人从中作梗，导致此事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爆发了，从而让父皇更加忌讳。

　　慕容楚信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父皇忌讳的应该不是安家有后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容忍姚知欢继续活着。

　　难道，是宁王？

　　周帝回到御书房，看着满桌的奏折愁眉不展，随即派常年去传莫宸轩前来。

　　半个时辰后，莫宸轩赶到，周帝见到他，眉头一紧直接冷声命令道：“跪下！”

　　话落，莫宸轩便下意识地敛袍跪地，紧接着迎来的，是一个狠戾的巴掌。莫宸轩猝不及防，被这巴掌扇倒，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红肿淤血。

　　常年见了都忍不住劝道：“陛下息怒！”

　　莫宸轩不敢耽搁，连忙直起身子跪好。

　　周帝宾退了御书房中所有伺候的宫人，又坐了回去：“知道朕为何打你吗？”

　　莫宸轩低下头：“回陛下，是臣办事不力。”

　　“办事不力？”周帝怒极反笑，“朕看你不是办事不力，而是根本就不想办！”

　　莫宸轩倒吸了几口凉气。

　　“朕问你！姚业承都关进去多久了？你审出什么没有？！”周帝难掩愠怒，“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是都刑司的手段失灵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想审？！”

　　“陛下，有些事还在调查中，不能贸然审问……”

　　“你信不信朕把你拖出去喂狗？！”周帝沉脸骂道，“混帐东西！”

　　莫宸轩眼圈微红，还未解释什么，一本奏折就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他捡起来翻看，只见上面是御史台及部分朝臣联名参奏他办事不力、徇私枉法的。

　　周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愿意审，朕可以把姚业承移交大理寺查办，到那时候，姚业承如何，又会在朝堂上引起什么风浪，朕便不能确认了。”

　　莫宸轩眉头一紧，又重重地磕了个头：“陛下，此案不必劳烦大理寺出面了，都刑司能办，臣回去后，便即刻差人开始审讯。”

　　周帝凝视了他许久：“轩儿，朕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你若是再为了姚业承徇私枉法，朕便不会再念着你母亲护国公主的面子，对你，只有公事公办了！”

　　莫宸轩跪伏下去：“臣谨记陛下教训。”

　　周帝沉默了半晌，轻叹：“出去以后，先自己去内刑司领二十刑杖。”

　　“臣遵旨。”莫宸轩领旨后，在周帝的示意下离开了御书房。

　　莫宸轩走了许久，周帝又叫来常年：“去给宁王传个信，让他督促好都刑司是的审讯进程，切莫懈怠了，三日后若是再无进展，便同莫司正一同审讯！”

　　“遵旨！”

　　御书房中重新恢复安静，周帝独自看着桌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入神。

　　宁王和姚业承也是许久不见了，此时他们凑到一起，或许能逼出一些真东西！

　　口谕传到宁王府的时候，慕容云谨正悠然地守着小火炉喝茶，周泽辛作陪。

　　茶壶支在火炉上，白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氤氲着热雾，通过壶嘴缓缓溢出，在空中慢慢上升又散开，书房中顿时平添了几分热气。

　　周泽辛对周帝的口谕很是不解：“陛下此旨意甚是奇怪，下官不大能看看透。”

　　周泽辛没敢说的太明白，但慕容云谨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周帝明知自己和莫宸轩不合，还偏要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审讯姚业承，这不是存心添堵吗？

　　“陛下的旨意，岂是随意能让我们猜透的吗？照办便是了。”

　　慕容云谨喝了口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他也许久不曾见这位老朋友了，也是该好好地聊聊天了。

　　天色渐暗，雪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在灯火的笼罩下，愈发肆意。

　　姚知欢在床榻上躺了一天，时睡时醒，梦境连绵不断。

　　一会儿是和阿爹阿娘在一起的岁月静好，一会儿是和几位兄长一起骑马练剑的洒脱，一会儿，又回到了鹿叶村，和姚业承一同在茶田里奔跑。

　　梦醒之时，又会流下两行清泪，氤湿了软枕。

　　她慢慢地坐起来，忽然觉得头疼的厉害，便下床随手翻找出一瓶止痛膏，她不在乎止痛膏是姚业承留下的那瓶，她只想头不疼。

　　这时，房门推开了，檀玉带着钱乙过来了。

　　“姑娘，您怎么下床了？外面冷，奴婢扶您回去躺着吧！”

　　安顿好了姚知欢，钱乙便为其诊脉：“没什么问题了，只需好好休养，千万要做好保暖，不可沾凉，不然，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姚知欢苦笑，或许，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有个爱罗嗦的习惯。

　　“有劳钱吏目了。”

　　“姑娘客气了。”钱乙微微颔首，只抬眸的工夫，便看到了她手里的止痛膏，便好奇地问道，“姑娘最近可是在用其他药？”

　　姚知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即把手中的药膏递了过去：“我适才有些头疼，便用了止痛膏。”

　　钱乙接过来，闻了许久，忽然眉头一紧。

　　姚知欢诧异：“有什么问题吗？”

　　“这止痛膏，以后万不可再用了！”

　　钱乙神色严肃，看二人疑惑的样子，继续耐心解释道，“这里面含有一种叫‘滴灵’的配方，是有损记忆的，长此以往，姑娘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就会永远成为空白，用它止痛，无异于饮鸩止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