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否认,却也思及,如果拿去化验的话,还是能发现头发是她的。
她辩驳说:“人每天都会掉很多头发,谁知道呢。”
鹤兰说:“鸦鸦,你查段甜干什么?”
“我没有查她,只是关心一下。”
鹤兰像听到了惊天笑话:“你关心她没去学校?”
得知鹤兰不信,林鸦鸦只好说出真实的理由:
“我是想查一个半年前的案子,我们学校有一个音乐生,被校长的女儿——美兰,害得伤了手,终身碰不了心爱的琴。可我最近有新的发现,有人提供情报给我,说美兰之所以害那个音乐生,不是美兰嫉妒,而是因为段甜背后的推动、授意。”
他的眸光深了几分:“开学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我和你一样,都去训练了,不过,既然发生在这所学校,要查也很简单。”
“如果查出,结果真和段甜有关,你会站在她那边吗?”
林鸦鸦有些较真的问他。
他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鸦鸦浅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两次都是护着段甜。”
“两次?”
“是啊,第一次,你刚回学校,就是为了办段甜在小树林被辱的案子。第二次,今天,你看现在,你对我下药,防着我逃跑,好询问我。你这番,不是为段甜,还是为谁呢?”
他看了她良久,忽然斥了她一声:“我看你的心是被猪油蒙了。我做了这么多,你还看不出,我是你这边的吗?”
林鸦鸦疑惑的看着他,对他所说的“做了很多”感到不解。
“段甜在小树林被辱,这件事你就是背后推手,你看我把你供出来了没?看我拆穿了你没?甚至在你舍友的家长,联合起来针对你的时候,我都坚定的将你归为受害者,动用公权的保护你。你还要我怎样?”
林鸦鸦心下有点儿触动,识时务的沉默。
“你能别每次,都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吗?难道序老只教会了你,偷偷摸摸办事?”
这话将她说得像生活在地洞里的老鼠。——这只是林鸦鸦心中认为,鹤兰说时没想到这一层。
见过哪个光明正大的间谍呢?她的培养方向,就是见不得光啊。
她不确定,鹤兰本身,知不知道她就是个随时待命的间谍。
本想反驳的她,将尾音都收了回来。她说:“鹤兰,我不和你争这么多,你下药真的很不礼貌,我们差不了多少,只是想要的不同,你不必特地突出,你的手段多么光明磊落。”
“我不是这个意思。”鹤兰握住了林鸦鸦的双肩,将她往后推了一点。
林鸦鸦用倔强是神色看着他:“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呢?”
这招——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她心底偷笑。
“你遇到了什么事,都能和我说啊。你这样随便黑别人的内网,一旦被其他人发现,你会坐牢的。”
鹤兰说的慎重,但林鸦鸦仍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呆呆地将他看着。
“你不要没当回事,你如果坐牢了,序老要是正好没事交给你办的话,是不会特地来保你出来的。”
“可是你经常十天半月没个人影,我上哪找你去?”
鹤兰看着她:“序老给你的手机,带出来了吗?”
林鸦鸦皱了下眉头,思绪从半年前抽出,她想起了在遥远的过去,半年前参加清零营,被序老看中之后,序老给了她一个考核——
当时曲一兄妹,和菩提,他们没经过通报,私自上山。当时他们彼此都不认识,序老就派她,去插到他们之间,看看他们是为何上山。
此去之前,序老就给了她一部特薄,特坚硬的手机。
“通讯录里面的‘婪’……”
“是你?”林鸦鸦震惊。
“嗯。”他轻声说,“微信这些,或许都有不用的时候,但这个任务号,我随时在。”
婪……犹记得当时,身处泥石流的时候,找他求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却是曲蝶接的。被曲一绑架的却是鹤兰。
那时候,她却没有想到,婪就是鹤兰。
这么看来,鹤兰其实在序老那儿,是很受重视的。
“林鸦鸦,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不得不亲手,拿手铐去铐你。”
他的声音如同那钢铁一般寒冷。
她没有一下就起鸡皮疙瘩。听闻他这句话时,她只是慢慢地觉得很冷。
就像是人慢慢从夏天走到秋天那样……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周围已起变化。
林鸦鸦说:“不会有那天的。”
“但愿……”鹤兰说,“不要承诺得太早。”
鹤兰拉起林鸦鸦的手,这只手纤细白皙,是一只生来就娇生惯养的手,有这样一双手的人,生来就该是众星捧月的人物。
鹤兰看着林鸦鸦的目光,很复杂,很深沉,很含蓄。
他是记忆依旧是,如同过往无数次那样,在曾经见过的林府那个漂亮的林鸦鸦,与现在这个画了丑妆的林鸦鸦,他在这两者之间徘徊。
鹤兰在玩儿的圈子里,是一个出了名的少爷,他牵过手的女生,有天人之姿的数不胜数。但林鸦鸦,唯独林鸦鸦的手,给他的触动是独一无二的。
其他女生,在他眼里,都可以归为一类。
他轻轻的,慎之又慎的,抬起她的手,向上……吻去。
林鸦鸦倏尔抽回自己的手,比较僵硬,也很诧异的看着他。
“你……”她欲言又止,对鹤兰的行为极为不解。
鹤兰对自己的举动好不意外,似乎就是他理性之下做的事情。
他说:“这双手,希望它能做到安分守己。”
林鸦鸦抿唇后说:“做黑客是我的脑子思考做出的行为,我的手又不能管住我的脑子。”
鹤兰开玩笑般说:“那把你脑子挖出来,我和它说说话?”
“不了。”林鸦鸦满头冷汗。
在林鸦鸦没有注意的角落,他伸舌头抵了一下碰过林鸦鸦手的嘴唇。他唇角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他,在笑。
“对了。”林鸦鸦忽然回头看他。
他不动声色的收起自己的浅笑,说:“什么?”
“你对我下药就是说这些?那我听到了,也会照做,可以给解药了吗?我真是……要睡过去了。”
看着她脑袋一耷一耷的,神态已经带上了睡意朦胧的感觉,她眯着眼的样子,比那一秒打坐的方丈都要迅速。
“看来是真困了。”鹤兰觉得林鸦鸦十分可爱。
尽管,她现在是这么副丑样子,但,他的心中,林鸦鸦的形象未动摇分毫,从来从来,她在他心中,一直是飘飘若仙的女子。
“不过。”鹤兰收起他的笑容,“你知道了我是‘婪’,我也知道你是‘涯’。”
“婪”和“涯”是他们在大山时候的代号。
林鸦鸦的眼睛一下凝聚了神采,但是她垂着头,丝毫不显。
鹤兰看也不看她。无什么感情的说:“我们经过同样的耐药训练,这么点药量,你若都承受不住,你怎么毕业的?”
话罢,他才带了点冷漠的嘲笑,没什么感情的凝视着她。
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好像她俩根本就不相识。
林鸦鸦看见了他这么冷淡的目光,一下没了装下去的兴致。
她扁着个脸,一下收起所有伪装,面上表情全无,抬头凝视着他:“耐药训练,练的是意志,练的是对逆境的承受力。药的作用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你凭什么觉得这药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如果你这么想,也不会下这个药。”
鹤兰低着头笑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是什么,能装到哪一步。我下药就是料到你会顺着我来。”
林鸦鸦摇摇头,感到有些没劲:“你在学校,是我学长,在大山,也是我师哥,还给我下药,就真的没意思了。我们不比跟别人熟一点吗?”
听了这话,鹤兰温柔的笑起来,抬手抚上了林鸦鸦的头顶,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鸦鸦,你什么时候真感觉,我跟你很熟了,那时,就算让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林鸦鸦一惊又一愣:“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鹤兰的笑意更深:“不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吗?”
林鸦鸦靓女无语……
既然彼此都把话亮开了,那再做伪装也没什么意思。林鸦鸦认为没什么留下的必要,孤身离开。
鹤兰的声音在她后边响起:“不问问我,这次为什么要管段甜吗?”
林鸦鸦有点意外他会这么说。
她回头,看着他,也不问。
“你想说自然会说。”
“那我说,因为……你过来!”
林鸦鸦犹豫了下,对视过后,她慢吞吞往回走,鹤兰对她勾了勾手,她附耳上去。
“段甜怀了邬漆的孩子,而我,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林鸦鸦猛然推开鹤兰:“你怎么会这样想?她还那么小。”
鹤兰用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林鸦鸦:“可你让段甜和邬漆关系的时候,还有哦你让邬漆被他兄弟轮番那个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也都还小?”
“这……可,我也没想过让她生啊。”林鸦鸦的辩驳显得有些无力。
鹤兰挑明了说:“我做的事情,对你来讲,应该还算没超过底线才对,其他人我不知道。可你,我懂。”
林鸦鸦顺着鹤兰的思维想了想,慢慢也能接受这个现实了。
“可你让她生下孩子,对你有好处吗?也没有吧?”林鸦鸦对鹤兰的印象,一向是守规守距,只是不曾想,在她没有看见的角落,鹤兰的行事同样算不上光明。
“当然有,谁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呢?”鹤兰自问自答。“我虽然还没有接手我的家族,但我不能不为我的家族考虑吧?”
鹤兰说:“段甜的家族虽然比不上我的,但她的家族如果和慕生背后的幕氏集团联合了,对我的家族来说,将是一种风险。”
“你防的是慕生?”这是林鸦鸦头一次,从鹤兰的角度,想一件事。
“嗯。”他没避讳,直言道。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看林鸦鸦……他想知道慕生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是怎样的触动。
“你喜欢他吗?”不知不觉间,鹤兰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林鸦鸦一愣,看着他,沉默了。
她的眼神那么空洞,以至于他一瞬间就瓦解了她的心。
他看懂了,收回目光,掩饰住失望。
“也没有。”
人在说谎的时候,连解释都很牵强。
鹤兰不想再和她深究,“你走吧。”
林鸦鸦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半开玩笑的说:“真不给解药?”
“你不需要。”他语气冰冷的说。撇开了视线,不再看她一眼。
林鸦鸦识趣的走开。
夜凉了,冷风习习,他感到冷,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树叶被风吹得哗哗落地,身后由远及近,传来有人奔跑的脚步声。
林鸦鸦还没回头,一件离子外套从后面甩到了她的肩膀,正正好就搭在她后背。
温度一下就提上来了。林鸦鸦双手交叉,将衣服往里掖了掖严实。
她侧头时,少年正好奔到身旁。
“我送你吧。”
“嗯。”她笑着说。
他给了她温度,却仍然板着个脸,就像是原本在林鸦鸦身上的寒气,钻到了他体内一样。他身上的气压,就跟冷冰雹要下下来一样。
一路无言,还是林鸦鸦主动找话题。
“感觉你对我挺好的。”她缓缓说。
“没有。”他冷漠答。
走了一路,鹤兰渐渐发现方向有些不对,“你不去学校吗?”
“今天太晚了,我就住外面吧。我在外面有房。”
“也行,省的劳烦门卫大半夜给你开门。别人熬到那个点,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辛苦。”鹤兰还很体恤民生。
林鸦鸦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怪不好意思的。”
随着她钥匙插到门内,扭动钥匙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屋内轻微的响动。
她怀疑有人在里边。电石火花之间,林鸦鸦拔出钥匙,“算了,还是住学校吧,怕明天起不了,还得迟到。住学校还能跑一跑,住这儿跑了也赶不上。”
“你还怕这?”鹤兰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