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安和苏诺被李承恩的眼神呵退，他不许他们靠近自己。为了稳住他的情绪，杭安和苏诺把手摊开，放在身前，缓缓向后退。

　　“你怎么敢叫我承恩？”

　　李承恩眼底红红，像是烧红的木炭。

　　“承恩……承恩……”

　　李承恩反复念叨这两个字，随后爆发出冷笑。

　　“我就是承蒙李阳光的恩泽出生的，对吧？”

　　李承恩的表情扭曲狰狞，五官似乎都要皱在一起，他贴着张婷婷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对吗？”

　　他声音不圆滑，似乎布满荆棘，扎得张婷婷身上生疼。

　　张婷婷瞪圆了眼睛，瞳孔在颤抖。冷汗一层层从她的额头渗出，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她脸旁，有几根还飘进了嘴里。

　　她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孩，他的手慢慢攀上张婷婷的脖颈，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此刻，这双手正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苏诺意识到李承恩的动作，冲上前去掰开他的手。

　　张婷婷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没有我，他就是个废物。”李承恩冷眼看着张婷婷始终把照片捂在胸口。

　　“不许说他！”张婷婷嘶吼起来，嗓音不受她控制，几近破音，“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李承恩眼里闪过一瞬错愕，随即苦笑起来。

　　他一直笑，笑得眼睛通红，笑得大脑缺氧，可他不愿停下来，笑声回荡在屋内每个人的耳畔。

　　“带走吧。”杭安轻轻说道，揽过苏诺走出门。

　　“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体型微胖、看上去显得很富态的女人，站在李承恩面前，问他旁边的警察。

　　苏诺看向声音来源，她定在原地皱起眉。

　　“小卖部的老板娘。”

　　听着苏诺的话，杭安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

　　“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抓他！你们疯了吧？”她冲到李承恩身边，伸手阻拦那两个挟着他胳膊的警察。

　　陈点走过去拦住她，试图阻止她的动作。

　　“女士，您冷静一点，我们在依法办案。”陈点声音朗朗，带着呵斥的意味。

　　“你们不能抓他！”

　　女人朝着杭安大吼。

　　陈点眉头一压，“女士，您冷静一点，不要妨碍我们。”

　　她眼神匆忙地左右瞟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根铁棍，她迅速抄在手里，对准陈点。

　　陈点将口袋里的警官证拿在手里，他举在身前，与她对峙，“我警告你，放下手里的东西。”

　　那女人看了一眼警官证，攥着铁棍的手紧了紧。

　　看着陈点向自己越靠越近，她抓着棍子乱挥几下。陈点堪堪躲开她的攻击，他盯着那女人的动作，寻找攻击的突破口。

　　杭安看了眼苏诺，两人四目相对。

　　“承恩！”

　　杭安突然焦急大喊，那女人立即看向李承恩的方向，紧接着，她感受到手臂一阵剧烈疼痛。

　　她回过神，苏诺收回踹向她的腿，把铁棍踢远。

　　苏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起带走”。

　　杭安背靠墙深吸两口气，转身走进审讯室。

　　李承恩手腕上的金属手铐有些扎眼，杭安偏了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杭安坐在陈点旁边，和他暗暗交换了个眼神。

　　“为什么杀人？”杭安声音低沉，表情严肃，剑眉星目。

　　李承恩用舌头舔一下嘴唇，迎上杭安的目光。

　　“你当过宿主吗？”

　　李承恩盯着杭安的眼睛，望进他漆黑的眸子，杭安心下一沉，眉头压低，眯起眼睛。

　　“宿主？”杭安重复了一遍。

　　李承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就是那种养在实验室里的宿主。”

　　杭安没说话。

　　“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面对的最终结果无非是死掉。”李承恩勾唇微微笑起来，“我的结局是活体解剖。”

　　听到这几个字，杭安周身一凛。

　　李承恩看杭安沉思的样子，似是释怀地叹口气，对他笑笑。

　　“我一直以为，我叫李承恩，3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那一年爸爸妈妈给我改名，从李阳光变成李承恩。我一直以为，爸爸妈妈很爱我，他们害怕我得病，所以照顾我，给我列严格的作息和饮食要求。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眼里有猩红的血色，藏不住愤怒和仇恨之色。

　　“直到17岁生日那天，我看到爸爸偷偷出了门，我欣喜若狂”，李承恩笑容苦涩，“我以为他去偷偷给我准备惊喜，我想知道，我的惊喜是什么。我对自己说，我可以在爸爸回来的时候演出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我想知道爸爸为我的生日礼物而苦恼是什么样子，我想看到他对我局促的爱，我想知道。”

　　他自嘲地冷哼一声。

　　“我跟着他出了门，他在路上慢慢走着，我距离他十米，悄悄跟着他。我记得那天，我的心跳得很快，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伸手覆上自己的心口，似是留恋地摸了摸。

　　“我记得他走了很久，在我的腿快要酸痛地支撑不了的时候，他停下来。我急忙躲进竹林，抬头看见了环宇十府四个字。”

　　杭安抬眸看向他，他眸子里燃烧着强烈的怒意，寒冷得可怕。杭安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坐在竹林边，一边流泪，一边对空气说话。”

　　“阳光，爸爸对不起你，你再等一等，爸爸一定让你好起来。”

　　“阳光，如果那天，你没有打翻爸爸的实验试剂，该有多好。不过，你放心，爸爸已经把他养大了，很快了。”

　　“你知不知道啊，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是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妈妈本来是不容易怀孕的，医院的医生对妈妈说，她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怀孕，她还难过了好一阵。她啊，为了怀上你，吃了好几年的苦中药。”

　　“后来有了你，我们小心翼翼保护你，一直到你平安出生。你不知道我和妈妈有多开心，我们恨不得每日每夜把你放在我们眼前。你又乖又可爱，笑起来像妈妈，她每次说起来的时候都得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