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是回家吗?
刚才赵丽天气哼哼地跑回去的身影像一块石头砸向吴建国的胸膛。 自己太窝囊了!如果自己不是“躲”在车里,而是拉门出来,和她招呼,她肯定是不会生气的。
现在,最难受的,就是他感觉赵丽天在难受。这让他更难受。
摩托车启动了,轰鸣声像一个坏孩子吐出的一团团脏话,车后放出一堆堆臭屁。
摩托车直奔九里街。
吴建国清楚她家的房屋结构。大框架上,是个类似北方四合院的建筑,但在内里,又有许多南方建筑的门堂、回廊和一间一间相对独立的屋子,正中间,是个硕大的客厅。
其实属于平层民间独幢别墅,是别墅类型中档次最高的,只是以砖为主的材料语言拉低了档次,而且只有内院没有外院,显然在建这“别墅”时,是随着主人的心愿很写意很随便建的,给人一种老院落的感觉。
这主要是前门太原始,像农户人家,而围墙又净是新式青砖,一块一块平均分布,没有节奏没有章法。既无现代建筑的大线条,也无传统建筑的女墙、马头墙等。
它有个极大的特点,就是安静。它虽坐落在象山村,却建在村边上,与村还有二三百米的距离,中间隔着树木花草,因此,即便是村里的中华田园犬群吠起来,这边听着,也不闹心。
院后,是一泓池塘,杨柳依依,翠荷随风。而赵丽天的屋,就在后边,推开窗户就见柳叶飘拂满塘荷花,常有一轮圆月,这窗户,就是一画框,画随天变,景随季换。这也是推动吴建国敢在夜深时摩托车驰向赵家宅院的原因之一。
从后窗爬进去。
距赵家还有三四百米远,吴建国就将车熄了火。若是将车开到赵家门口,一定会惊动。往那边走时,村里的狗远远地叫了起来。吴建国不管这些。他相信赵家的人也不会管这些。
吴建国贴着赵家院墙往院后走,蹑手蹑脚,但脚下不时踩着枯杂草,发出爆米花入口似的声响,沙沙的树叶摩擦声部分掩盖了吴建国脚踏落叶和枯草的杂音。
为防止被里面的人(其实主要是赵爸爸,当然,或许还有聂阿姨,她如果怀疑起来,也有麻烦)听出,吴建国不时变换步频的节奏,不让声音传出一个人在行走的效果。
天上有月。但这天的月亮似乎掉去了粥锅里——天上的薄云吃去了大多的月光,只渗少许施舍人间。这夜晚,就是蒙眬模糊,影影绰绰。这,恰是吴建国这晚需要的。
来到后院墙,麻烦来了。原来后院墙紧贴着池塘建的,不要说没有路,就连一点平坦的落脚点也没有。紧贴着墙根,是大约四十五度角向池塘倾斜下去杂草丛生的坡。若想贴墙往丽天那窗户去,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
吴建国一咬牙,将夹克衫脱了,扣在自己腰间,然后将双臂张开,紧贴着后院墙, 两只脚撇开个八字形,尽可能地多占着地面,一寸一寸向丽天那间房窗挪移。
这时,只要一脚下去向后的力有一定的分量,或者,墙壁这边突出的一块砖将他轻碰一下,老天爷就会毫不客气地安排他滚到水塘里——
脱夹克的目的之一,就是防止落水。反正自己会游泳,不怕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这样可以更贴近墙壁,掉落的可能性会降低。
谢天谢地,总算一手攥住了窗框。空气中雾一样散发热汗的影子。吴建国站稳了身子,试图透过窗户一探究竟。谁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吴建国知道,别看这院子从外面看非常普通,里面的装饰标准可是挺高的,就说这窗帘,也是按照江州宾馆客房标准安装的,双层,一层,是厚厚的遮光帘,而另一层,则是白纱细花透光帘,此刻,遮光帘拉着,赵丽天是睡了,还是在做作业,或者在干其他事,一概看不到。
吴建国曲起食指,极轻但有规律地敲击着玻璃窗。里面立即有了反应。
“谁?”是赵丽天。听声音她并没有被吓着,只是好奇。
吴建国掐着嗓子回:“是我,丽天!”
赵丽天差点失声尖叫起来:“哥!”自己也察觉失态了,忙四顾,将半开的房门推紧,反锁上,才过来拉开窗帘。
透过玻璃,她看见有些狼狈额上冒汗的她的国哥。忙将窗栓提起,就推窗,谁知推不动。原来这窗户本来就不大,魁梧的吴建国两边扒着,窗是朝外开的,赵丽天想把窗子往外推,贴窗的吴建国成了障碍物。
外面,吴建国说:“你别急。”说着,慢慢在外面腾挪着身子,让出半边窗户来。于是,半边窗帘打开了 。吴建国又将身子移向另半边,那半边的窗户也打开了。
两人心里一个强烈的态势是紧紧拥抱对方,但,不可能,因为这窗上还安装了防盗铁栅。这很出乎两人的意料,特别是赵丽天,这东西,一直存在,但过去,怎么就没发现呢?
而吴建国是根本没想到,他的完美计划是准备从后窗跳进去幽会他的小丽天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想到窗户上会这道铁栅。
暂且顾不得许多,吴建国将手伸进去,一把抓住赵丽天,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一种本能的拥抱欲望。显然是不现实的,吴建国只能揽住赵丽天的肩头。
赵丽天也将手伸出去。抱,是抱不到的,只能伸手抓牢吴建国的衣服。
唯一不受妨碍的是嘴。铁栅一根一根平均竖在那里,其宽度是正好遮挡住一个常规黄种人的脑袋。
但这挡不住宽厚红唇与樱桃小嘴,两人的嘴,一里一外,在黑暗中像一次成功的太空舱的对接,准确无误地寻找到对方并柔软碰合,随着就死死吸附在一起。舌头像爱与欲望的天龙,交缠扭合……
但,这时间不长,被深吻激发的所有爱欲之火,都无法燃烧。吴建国高出赵丽天大半个头,使得原先的对吻就是一种不放松的状态:赵丽天要踮得很高,而吴建国则要俯下身子。而他所站地基,没有他发力的可能。
吻得很累,两人不得不慢慢松开对方,傻子一样地笑了。大约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一对恋人监狱探监的场景吧。
现在,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厮磨着。
“哥,等我爸出差了,我就叫人,把这铁栅拆了。”
吴建国笑道:“可,那样坏人也会跳进来的,对了,还有‘猫猴子’夜里也会来钻到你床底下的。”
“我不怕。只要你方便进来就行。”
“呵呵,其实你爸不反对我们来往的,以后我都可以从大门进来的,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吧。”
“什么特殊情况?”
“我……看你情绪不好,我不想让你情绪不好,所以,就过来了。就是这个特殊情况。这个时间点,我只能做‘小偷’罗。”
赵丽天在吴建国手上狠狠吻了一口。吴建国赶忙提醒她“‘猪’蹄子脏呢。是爬过来的。”
赵丽天:“不管!”
更出劲地深吻了一会儿。
忽然,赵丽天将头往铁栅边伸过来。吴建国以为她又想和自己接吻了,就迎上去。
赵丽天和他象征性地亲吻了下,说:“你闪开点。”随即,便试让自己的脑袋钻出来。她脸小,尺寸几乎与那两根铁栅的空档差不多,感觉一发力,吃点痛,是能把头钻出来的。“哥,你进不来,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