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赵丽天与吴建国回忆这次后窗落塘事件,说,如果是夏天就好了,夜半更深,我们双双滚入碧水塘中,鸳鸯戏水,合卺之欢,那多诗情,多电影!
吴建国则答道:其实那天我蠢,那铁窗格子被我推开后,其实我可以钻进去了,却忘了。如果是我进去,结果,呵呵——
赵丽天连连道:“不不不,你进去就不好玩,不好玩了,我们的爱情,最有意思的篇章,就是我掉入塘中,你英雄救美,中外电影中,有过这样的画面吗?没有对吧,我们自己独创,哈哈哈哈!”
又说:“莎士比亚的经典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里有个细节,是写的朱丽叶心中的白马王子罗密欧到她家维罗纳镇,夜晚,皓月当空,朱丽阳在自家的阳台上,而罗密欧则在楼下的草地上,向她示爱求婚。
事实上,朱丽叶家的那幢楼并没有阳台,后来,因为名著的影响,每年到罗纳镇朱丽叶旧址参观游览的人非常多。当地政府为了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就在朱丽叶家的楼上加建了一个阳台。
这下游客更多了,成了旅游胜地。我想如果将来我们成了名人,那我们的故事就会流传开,而那个窗户,和我钻窗掉落的池塘,都会成为胜景的。
或者,等你赚了大钱,我们就专门拍个电影,把我们钻窗户落水的事拍上去,一定有趣。”
吴建国补充道:“嗯,叙述,要注意名词,这样才好记,故事发生在江州市九里街象山村。特别是象山村,这三个字,不能少。你家那几间不像样的房子,最好也给它起个名字,这样方便记入史册。”
赵丽天:“……就叫元葆官邸吧,让我爸跟我们一起出名。”
哈哈哈哈!
其实,当天夜里是笑不起来的,且不说丽天落水惊醒了赵元葆后,两只落汤鸡进屋后的狼狈和尴尬,只说吴建国回家,等待他的,又是一次灵魂撞击。
摩托车进院时,吴建国看了下时间,凌晨二点一刻。
前堂灯还亮着。
吴建国心发慌。
有约的,夜不归,要预告。今天参与赵元葆的宴会,是给家里去电话的,说就一个宴会 ,大约晚十点回家。可这晚,如果不是丽天掉入池塘,还不知何时得归呢。
现在,二点多回。虽算是回了,但,离十点钟的预告,相差四个多小时。
安巧湘稳稳坐在前“堂”,正在编织。
吴建国进屋,心虚地叫了声“妈”,安巧湘口不应,手不停,旁若无人地继续纺织着。趁着这空隙,吴建国赶快进了自己的屋——他身上穿的全是赵元葆的衣服,这可不能让妈妈看出来。
进屋后,三下五除二,很快换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这才又出来,满怀歉意地说:“妈,我又犯糊涂,害得你没得休息。”
安巧湘道:“我不累呀。你要是不回来,我会一直坐在这里纺织,一直要等你回来,我是不会累的。因为,我的儿子忙,忙着在外面赚大钱呢,心里高兴,怎么会累呢!”
“妈!”
安巧湘放下手中的活,抬眼看着吴建国,暗惊,吴建国脸色呈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憔悴与疲乏,不由动了天母之心。但她仍保持着她特有的冷静,“建国,我先问你,过去,我过问过你的学习、工作和生活吗?”
吴建国想了想,摇摇头,“没,妈一直给我最大的信任和自由。”
“那,今天,我想问你一次,可以吗?”
“妈,你尽管问。”
“你能如实回答?”
吴建国点头。
安巧湘:“你就是不如实回答,或者八分真二分假,我也没办法。我也只能做我能做的事。我问你,今晚七点到十点,你应该在宴会上,对吧?”
吴建国点头。
“那,十点到两点呢,你在干什么?”
“和——赵丽天爸爸,还有赵丽天在一起。”吴建国显得有些结巴。
安巧湘将头扭向门外,看着外面的天。眼睛猛一过去时, 门外的天是漆黑的,但时间过去一小会,就觉得天变蓝了,一些絮云和星斗也隐约可见。
显然,吴建国回答时的两处停顿,让她看到了“二分假”,这让她不快。但这种不快很快过去了。
“你们三个在一起四个小时,干什么呢?”
吴建国沉默。
“是谈工作吗?”
“是的,是谈工作。”这回,吴建国接话很快。今天导致他不能如约回家的主要原因,不就是为了向赵叔叔请教事情吗,而行程的变化以及后来发生的事,都是因此而诱导出的。所以,他回答得很利索。
“妈,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新的商业机会,这几天形成了初步想法,先征求了任经理的意见。她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有些不一样,我主意难定,就约了丽天她爸。
你知道的,她爸特别特别忙,本来,是想叫我过去,一边参加他的宴会,中间抽空说些话的。谁知,宴会上根本没这机会。
一直到宴会散了,赵爸爸让我上他的轿车,跟我谈。他跟我说得很多。车,开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他家了,而,我们,话还没说完 ,于是又到她家去了。
谈着谈着,就——过了十一点,正好,丽天作业有两道题不会做,让我给她讲讲,我就讲了。也不知怎么地,时间就——哦,对了,从他家出来,我走了好远的路,因为我的摩托车还放在宾馆呢,我又回头拿摩托车。”
安巧湘放下手中的活计,道:“好了,不说了,妈知道你走在正道上,有时操心多了,会给你压力的,妈妈以后尽量能不管的,就不管。
但,有些事,你还年轻,如果我什么都不管,现在让你轻松了,以后,却会给留下更多的隐患和麻烦,所以,如果妈妈管了,你可不要嫌妈妈烦呀。”
“不会不会的,妈。”刚才的叙述里,掺杂了那么多的假,凭妈妈的智慧,肯定是听得出来的。但,妈妈给他面子,不戳穿。这使妈妈话的分量显重。
安巧湘下意识地看看阁楼上。吴长命早就睡了。他的睡眠质量极好,属于倒头就睡的那种人。但此刻是不是醒了,天知道。
安巧湘道:“炉子上给你温着莲子冰糖羹,怕你酒多食少伤身——”说着起身去了小灶间,取来一碗羹汤。吴建国想接,安巧湘没让,而是自己端进了吴建国的房间。
吴建国抢先一步,将自己屋的灯打开了。
但安巧湘将莲羹放好后,并未出去,而是落座,眼睛停在门后被拆掉的反栓锁的位子,轻轻对吴建国说:“你把灯关了,我有话说。”
吴建国不解。什么话要把灯关了在暗处说?但他听话地把灯拉灭了。
屋里,只有前堂15瓦的白炽灯散发进来些许余光,吴建国的屋里,一切都模糊朦胧起来。
安巧湘小声说:“建国,妈也为难,这事本不该我说,但——”
吴建国也小声道:“妈,你尽管讲。”
安巧湘:“是这样,你和小丽天好,我们,看着高兴,好像小丽天她爸爸也是喜欢你的吧,但,你还年轻,虽然你比一般年轻人懂事些,理性些,但,毕竟是年轻人,我只想说一条,就是,丽天还小,你好好疼她护着她。”
原来是这个事呀。吴建国咬着牙起誓似的:“妈,这个你放心,我肯定会疼她保护她爱她将来娶她……”心想几个小时前我还救了她一命呢。
安巧湘:“这我相信,但,怎么个疼法,这里面,是有讲究的。妈妈是过来之人,你和她之间,现在是什么情况,妈妈是清楚的,你要想疼她,保护她,以后你们再在一起时,你一定要用上这个。”
安巧湘说着,把一小包塑料包的东西放在吴建国面前。言罢,起身娜娜地出去了。
吴建国打开灯一看,是包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