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天归家。赵元葆还是没回。聂阿姨说:“你爸爸来电话了,说他后天回来。问你好不好。我说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赵丽天搂住聂阿姨,有点小撒娇地:“我就知道阿姨对我好。喏,给你带了烧卖,你明早热热吃。”
前些时候,赵丽天与吴建国闹得天翻地覆,聂阿姨表面一点没掺和,关键场面,也没见其影。但她是哑巴吃馄饨,一肚子数。赵丽天知道她知道,防她悄悄告诉爸爸。
赵丽天刚入自己屋,聂阿姨跟过来说:“晚上有个人来家找你,我告诉她你不在,她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我说我可说不清。”
赵丽天问:“什么人?”
聂阿姨:“不认识,没见过,是个女的,长得挺好看,面也善的。”
赵丽天隐隐叹了口气。有种不祥的预感。
刚才店里和吴建国一阵缠绵,耗去了许多生命能量,此刻,累乏一点点袭向赵丽天,她想快点洗漱睡觉。刚准备上床,门铃响了。赵丽天心想,一定是那个女的,来了。
果然,聂阿姨来报:“那个女的,又来了。你见还是不见?”
赵丽天想了想,“见,你让她在客厅等我吧。”
聂阿姨去了。赵丽天已经穿上睡衣睡裤。见客应该要更衣的。但赵丽天没换,只是歪躺在床上闭眼小憩会儿,让等她的那女的在客厅“凉快”会儿,才去。穿着睡衣。
赵丽天慢慢悠悠晃着身子,来到客厅。
客厅原先坐着的那个女人立即站起来,热忱地迎上来,说:“是丽天吧,我这么晚来,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那女的说着,上前就拉赵丽天的手。她站在赵丽天的面前,还高出半头。赵丽天已经长到一米六七了。显然,这人的个头快和赵元葆差不多了。高挑!
“我姓陈,叫陈翀!”那女人主动自我介绍道。
赵丽天漫不经心地:“哦,陈冲,你是从电影里来的吗?”(注:时正值电影《小花》走红,主角陈冲一举成名。冲与翀同音)
陈翀笑道:“哪里呀,我这个翀,是左边一个羽右边一个中,不是那个‘冲’,不过和那个陈冲的‘冲’意思都一样的。他们都说我长得有点像那个陈冲。”
赵丽天没好气地:“那你怎么不去演电影呢?”
陈翀道笑道:“那要等你爸爸做导演,或制片人。”
赵丽天脸绷紧了:“你来干什么?我困了,要睡觉了。”
陈翀极有耐心的:“我一会儿就走,不耽误你。其实我也不想这个时间来,但白天你上学,我只好晚上来。我等你一晚上。”
赵丽天警惕地:“你想干什么?”
陈翀:“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认识你一下,听你爸爸总提你,说你乖,说你聪明,长得漂亮,我让他和你见见面,可他总是说忙,没机会,我只好自己上门来了。瞧,我给你带来了礼品。”
陈翀说着,指着桌上一堆礼品。“但愿你喜欢。”
赵丽天道:“你就是把貂蝉的珠珍项连、西施的綄溪梦纱送给我,我也不会喜欢的。”说着起身道:“我要睡了,你走吧。”
陈翀对赵丽天的冰碴子式的回话,似有心理准备,仍笑着说,“行,今天上门,算是照个面,认识一下,回头,我们慢慢处。”
话没说完,赵丽天已经消失不见。
上了床,本很困累的赵丽天却一时睡不着。来者不善。这个叫陈翀的漂亮女人,上门巴结自己,一定有什么目的。
会是什么呢?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
一时想不明白。想着想着,就进入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放学,作业多,店堂里八点前是没有空座位的,赵丽天就没去吴建国那边,直接回了家。
迎接她的是陈翀。
赵丽天没好气地:“你来干什么?”
陈翀微笑着:“想请你吃个晚饭,顺便聊聊。”
赵丽天“哼”了声,“如果我像昨天一样,半夜才回呢?”
陈翀:“没事呀,我边看书边等你。”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书。
是本《红楼梦》。
这是赵丽天很爱读的书。
赵丽天道:“‘身后有余忘收手’——”
这是《红楼梦》中两句经典俗语的上半句。许多喜好《红楼梦》的人,更多喜爱背诵“好了歌”、“解好了歌”、“聪明累”、“终身累”、“枉凝眉”、“葬花吟”等,而赵丽天除了喜欢这些,更喜欢含在书中的一些哲言俗语。
陈翀接言道:“‘眼前无路想回头’。”
能把这句接上,这陈翀是真把《红楼梦》读进去了,不是做做样子,也不只是喜欢里面的故事。
陈翀道:“你也很喜欢《红楼梦》!”似很欣喜。
赵丽天却无反应。她的眼前,妈妈和爸爸的歇斯底里、妈妈的自杀、一个莫名的妖女闹上门来索要婚姻、自己和吴建国恋爱情怨误会大闹等许多画面,刹那叠现在眼前 。
“丽天,丽天!”陈翀轻轻叫着,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赵丽天一下从那个世界回来,自己惊吓了一下。
陈翀:“对不起,是我——扰着你了”显然,陈翀在“扰”这个字上下了功夫,本来,很自然地会说出“吓”、“惊”。但都觉不妥。最终择了一个“扰”字。
赵丽天没答她,往院里走。陈翀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来到客厅。
聂阿姨上了两杯茶。陈翀忙说:“客气了聂阿姨,给我续点水就行了,不要重泡的。”
原来,客厅里有她一茶旧茶。
聂阿姨微有笑意,也不搭话,先给陈翀敬上,再给赵丽天。将茶杯放在赵丽天面前的茶几上时,别有深意地看了赵丽天一眼。
“你究竟想干什么?”赵丽天道,显得有些烦,“有话直说。”
陈翀:“没有具体的事,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
“是啊。”
赵丽天本想说,“对不起,我要做作业了,你请回吧。你在这里会打扰我的。”忽然灵机一动。“交朋友也行,那得有个交朋友的样。”
陈翀:“那是自然。”
赵丽天:“好,现在我这边有件事,请你帮个忙,如果你帮我把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就开始交朋友。”
陈翀爽快道:“行啊,只要我能做到的。你说,是什么事?”
于是,赵丽天把吴建国租房被黑社会“雄哥”欺负霸占的事向陈翀介绍了。“就这事,如果你把我摆平,把那门面房拿回来,我们就——”
陈翀一时陷入苦思。显然在迅速评估难易度和自己的社会资源的可用性。
“对了,”赵丽天又道,“我们做个君子协议,这件事,你不要让我爸知道,更不能让我爸插手,如果违反了,就不作数。”
陈翀认真地看着赵丽天,轻缓而有力道:“我,明白。我答应你。我试试。”
又说:“你把那事能跟我再说一遍吗?尽量地细。我需要知道一些细节。”
赵丽天原本是捉弄的心态,想让她难知而退,谁知她当了真,颇感意外。如果她真能帮国哥摆平“雄哥”,岂不是件意外的收获。于是,又如是这番地讲了一遍,尽量讲细。
听赵丽天讲毕,陈翀品了一口茶,说:“那我去了。有消息就告诉你。”
陈翀说着,起身道别,赵丽天不由站起身,目送她出门。
美女在男权社会中,最大的好处,就是极易获得各种社会资源。自然,资源的成色和权重,与其自身所处的阶层、行业、社交圈密切相关。而陈翀是外贸局的英语口语翻译,在1980年的中国,稀贵,其社交范围较广,且有一定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