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任春梅不仅是专家,而且有远见,早就意识到中国的服务意识还没觉醒,无论哪行,客户经常看商家的脸色。而她在培训员工时,在江州第一家贯彻“顾客是上帝”的理念,并落实在每个细节上。
这种功夫,不会马上见效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伴着酒店菜肴口味上佳和价格适中,生意渐渐像三月后的原野,从草色遥看近却无,到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再加上赵元葆和甄主席那边的支持,天国大酒店的生意越来越好。
任春梅给天国大酒店定了个规矩,即,天国饭店,概不签字。这是她从江州宾馆吸取的教训。
签字,通常都是大企业和机关来酒店消费时的惯常,酒喝过菜品过,嘴一抹,并不付款,而是关键人物签个字,然后,约定个时间,一个月,或者一个季度,结一次账。
但,运行下去的结果是,签字容易账难结。大量的营业额,最终成了账单,上门去结账,求爹爹告奶奶,即使这样,还会形成一批死账,有的是拖赖,有的是领导更迭,后任不认。
江州宾馆五年下来,死账额达到餐饮一年的营业额,几年的餐饮,几乎等于白做。
所以,天国饭店,绝不签单。吃完喝毕,出门前必须把单埋了。
这会伤害一些固定客户。但,这肯定不是绝对铁的客户,绝对铁的客户,比如,赵元葆,处理这个方法极简单:丢一张三十万的现金支票,如此,就不要每次来都结账,签字就行。三十万用完了,再提前打。
可惜这样的铁客户太少了。当然,如果拿下了“武则天”,除了工商局自身的宴请,重要的是大量商家宴请工商,他们会暗示或者直接说上天国。现在好,基本上都是“上天茂”。
秦局有言在先,不会在这方面支持任春梅。任春梅既不怪他,更不求他。倒是办公室主任有心,有宴请活动,尽量安排在天国。但天国的概不签单,倒是麻烦了他们。当天结账,常常意味着个人先垫资,然后回局里凭发票走报销程序。
赵元葆一气打给天国三十万,是有用意的。他让丽天带信给吴建国,叫他买辆轿车。但吴建国没动。原因仍在天国舞厅那端。三个月账算下来,如果刨去舞厅的租金和前期投入的折旧,是赚钱的。但,舞厅在,就亏钱。
这是周日的下午,赵丽天过来了,陪吴建国来到舞厅。空落的舞厅,崭新的装潢,高悬的各种彩灯和音响,似一个个乞丐,哭诉着什么。
吴建国带着赵丽天进去后,怔了会儿,忽然不知哪来一股劲,将舞厅的所有灯光全打开,音响也打开了。震耳欲聋的音乐。迷幻的彩灯。偌大的舞池在变换着不同的颜色。
“来,我们跳舞。”吴建国发把抱住赵丽天。
赵丽天兴致起不来,身体不太响应。
吴建国道:“天国舞厅。你的天,我的国,这舞厅就是我们俩的,我们好好跳一曲。”
赵丽天懂得这话后面的悲怆和愤慨,便心疼地贴上身去。没跳,两人在音乐的浸泡着,搂在一起,轻轻摇着。类似贴面舞。是啊,贴面舞,只有恋人之间才可以跳的。
赵丽天小声地:“我爸让你买轿车,你为什么不买?”
吴建国浊浊地叹了口气:“生意还亏着,每天往里贴钱,这时候,怎么能买轿车?再说,我基本每天守在店里,又不要出去跑,要什么轿车,那几个小吃店,摩托车不定期去转转就行了。”
“可我爸说,轿车是门面,会对生意有无形影响的。再说,他们天茂,已经有轿车了,听说,还计划再买一辆呢。”
“人家是中外合资。再说,舞厅,除了前期装潢和设备要花点钱,开业后,除了人员工资和水电费,几乎就无成本的,利润率特别高。一听可乐,能卖出10块钱。一块多进的。”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赵丽天忽然说:“听说这里电费是家里电费的一倍。你把灯都关了吧,现在开那么多灯开嘛?”
吴建国勉强笑道:“是为了欢迎赵公主呀。”
赵丽天幽幽道:“赵公主喜欢光线自然而幽暗一些……”
吴建国懂她的意思,就过去三下两下,把大灯全关了,只留了一盏射灯,时光穿梭机一样,在昏暗的舞厅里划出一道走廊,周边一切都朦胧起来。
强烈的音乐还在响着,与黑暗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对比。两人都被黑暗和玄妙的音乐包围着。
灵魂就有些迷幻。
赵丽天依偎在吴建国身上,轻轻晃着,又踮里脚,主动索吻……忽然,她丢下吴建国,跑到音响室,一阵啪啪,把音响全关了。
吴建国有些不解,问:“怎么啦?”
赵丽天:“我想和你说话。太吵了。”
说话间,吴建国也来到音响室,两人就在音响室里坐了下来。
吴建国刚落座,赵丽天就斜身倒在了他身上,搂紧了他。吴建国感觉不对劲,但不好问,只好与她响应互动着。
赵丽天斜躺在吴建国身上,双手钩住他的脖子,小声道:“哥,要不,你就妥协一下吧……”
吴建国不解地:“什么妥协?”
“就是和那个,‘武则天’,妥协一下,把生意盘活了。”赵丽天道。
吴建国蓦一把从赵丽天拉坐直了,直视着她:“你明白向她妥协意味着什么吗?”
赵丽天:“我——当然明白。我不是小孩子了。”
吴建国惊愕地:“那,你还让我向她妥协?!”
赵丽天避开吴建国发烧的目光:“不,不就是逢场作戏嘛,你又不是和她当真的。”
吴建国压低嗓子吼道:“你受得了?你能接受?”
赵丽天目光渐渐闪亮起来,回视吴建国:“我,受不了,会建议你妥协!?”
但赵丽天眼里的光亮只一闪,又黯了下去,讷讷地:“我爸说过,男人,最重要,是事业,为了事业,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牺牲一些东西。哥,你做些妥协,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这里。”
吴建国抓住她,摇晃着:“你胡说什么?”
赵丽天弱弱地:“我没胡说,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眼下,只有妥协,只有我先做出牺牲,天国才有救。”
吴建国一时无语。
赵丽天又道:“你可以假装拒绝我的建议,但可以悄悄地妥协,具体事情不要告诉我,这样,我会好受些。”
吴建国忽然道:“不,我不要假装拒绝你的建议,我接受,这是多好的建议呀,这种妥协,不花钱不费功,只是换个态度就行,而且,是吧,你明白了,和‘武则天’好,我并不吃亏,还能把生意带起来。”
赵丽天泣道:“我就这个意思!你今天晚上就到她家妥协去!”
吴建国愣了。
赵丽天指着他:“你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你扛不住了。你去吧,你到那个‘武则天’那里快活吧,还能赚大把大把的钱!”
赵丽天大哭,随即往外奔跑。
吴建国先还愣在那里,见她跑了,这才蓦以醒过来,三步并两步追上去,一把抱住她。
“……就是把天国关了,我也不会向她妥协!”
所有的哄劝,都不抵吴建国这句话。
赵丽天渐渐止住哭泣也控制住情绪,小声问:“你真打算关天国呀?”
吴建国坚定地摇摇头。“我早说过,从卖盐水鹅开始,是我的二万五千里。现在,我现在才横渡湘江。知道吗,红军渡湘江牺牲了三万五千人呢,但,最终,还是到达了陕北。但这中间有多少艰难险阻。必须一个一个克服一个一个战胜!”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赵丽天小猫一样偎过来,很是担忧地问。
“要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吴建国答道。
“怎么个灵活机动法?”赵丽天问。
吴建国陷入深思……
吴建国忽然一拍巴掌,说:“或许这是个‘灵活机动’的好办法!”
赵丽天:“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