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任春梅打过来的。任春梅什么客套话都没说,直问:“赵厂长在吗?”
原来,医院这头抢救赵丽天,其他不参与抢救的几乎都在做一件事,就是联系赵元葆。但谁都不知道赵元葆在哪里。医院危险通知书下了两次。吴建国腿都吓软了。任春梅忽然问他:“要不要通知她妈妈?”
吴建国一听,连连摇手。哪怕事后怪罪自己,这时也必须顶住。不能让杨素娟来。她来,只会乱事坏事,平添麻烦。
还是要想办法找到赵元葆。
忽然有人想到提到“小任应该知道厂长晚上去了哪里。”对呀,赵元葆最后不就是坐着小任开的轿车离开厂子的嘛,怎么把这忘了。
但,小任又在哪里呢?
电话打回厂。厂那边说,小任没回来。是啊,正常情况下,小任晚上接厂长出去,要么是等着厂长社交活动结束送厂长回家,然后他自己也开车回家。是不可能再回厂的。
“那就找小任家。”说这话时,已是过了晚十点,赵丽天仍然处于昏迷抢救状态,呼吸困难心律失常不停抽搐,是死是活,还是个大问号。所有的人,都有一个莫名的感觉,就是只要找到赵厂长了,丽天就有救了。
“找到小任家再找小任”,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或许,小任在陪等赵厂长喝酒,一般,十点半左右肯定会结束回家。因此,从十点开始,寻找小任的家,就是重中之重。
但,在场的,没有一个去过小任家,也不知道他住哪里。还是办公室严主任有办法,说,“到办公室,查他的档案。档案里一定有家庭住址。”但行政上档案员级别不够,没参加晚宴。
于是,先找档案员的家。幸亏有人认识。这时,吴建国那辆轿车就派上了用场。驾驶员驾车直奔档案员家,然后将档案员接到厂里。档案员急乎乎地打开小任的档案,一看,心凉了。她肯定地说:“这个地址,是他结婚前的。”
原来,小任去年结婚,搬了新居。但档案工作不会那么及时地调整一个司机的家庭住址的。
白白浪费了近二个小时。
一群人,实在没法,只好开足脑筋,联想任何和小任相关的人,曲里拐弯,找到一点头,立即驾车前去打探。但又是一场空。终于,在凌晨时分,打探到一个知道小任家的人。立即飞去。
小任说,我晚上把厂长送到江州宾馆,厂长就没让我等,就叫我回家了。
有人问:“厂长没说是什么人请他吗?”
小任:“没说。”
严主任问:“那你感觉,大概是谁请了他,或者他去见什么人?”
小任非常为难地:“这个,我哪猜得出。”
一旁的任春梅一言不发 ,在认真地想着。常规情况下,如果是宴请,领导是不会让司机先走的,一定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谈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时间是把握不定的,所以,才会让小任先走。说不定,谈迟了,就可能下榻在宾馆。
这样一想,任春梅立即拨通了江州宾馆的前台电话。前台服务员,通常都是酒店里形象最佳、反应很灵敏、知书达礼的人。一听是任经理,非常尊重和客气。任春梅开门见山,说:“你们帮我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赵元葆的开房间。”
对方问:“赵是赵匡胤的赵,元是元旦的元,祥宝是宝贝的宝吗?”显得极专业。因为电脑查人,输错一个字,就难查到。这些,都是任春梅过去培训的内容。任春梅忙道:“前面两个都对,最后一个,是草字头,加一个保卫的保。”
前台服务员:“好,任经理,请稍等。”
这一稍等,就是两分钟。两分钟后,回电说:“没有叫赵元葆的人开房。”
任春梅愣了,理应把电话挂了。但她就是不挂,总觉得,这里还有文章可做。
前台服务员很有礼貌地问:“任经理,您还有什么指示吗?”真会说话,人都离开了,还“指示”。一般,对客户,标准用语应该是“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任春梅忽然神经质地:“有。我问你,今天新开房一共有多少?”
对方愣了一下,回答道:“八十六间。”
任春梅:“那你,一间一间,把开房人的姓名报给我听。”
前台服务员:“这——”这有点超范围了。毕竟已经离职,是不可以打探这样的消息的。前台也没有义务提供。而且,如果提供了,让新任大堂经理知道,会有麻烦的。
任春梅知道对方的小心思,道:“没关系,你告诉我,明天让郭书记和你们大堂经理解释。”
对方这才释然,说:“好的,那我报给你听。”
任春梅:“你慢点,一个一个报清楚。”
前台服务员:“好的,任经理。”
任春梅不失时机地问道:“你贵姓?”
对方道:“我姓古,您就叫我小古吧。”
任春梅道:“好,小古,明天我会告诉郭书记,是你深夜为我服务的。谢谢!”
小古:“不客气任经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我就开始报了——”
于是,小古从昨天早上第一个入住的客户开始,一字一句地报着昨天入住者的姓名。任春梅打开电话的免提功能,和几个人一起听着。
当报到第五十六人时,小古报出了“陈翀”二字。任春梅立即问:“翀是什么翀?是不是一个羽毛的羽,加一个中国的中?”
小古道:“是的是的。”
任春梅:“她是用的身份证登记入住,还是——”
小古:“用的护照。是美国护照。”
任春梅:“好吧。你把她住的房间号告诉我。”
小古:“8056。”
任春梅:“行,谢谢谢谢你!我挂了。”
总台的直线电话,是无法转入到客房里的。必须重拨总机。
任春梅立即拨打了总机。
这样,就在赵元葆刚刚闭上眼,任春梅的电话进来了。“赵厂长,你立即赶到第一人民医院来,丽天河豚中毒了!”
赵元葆失态地大叫一声。这可能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失态的惊叫。丽天,可是他心头顶顶上的宝贝疙瘩。什么,河豚中毒?!
电话已经从赵元葆手中掉落,但电话那头,任春梅还在喂喂地叫着。陈翀急忙把电话拿起。任春梅道:“我们的车马上出发,去接赵厂长。你让他在大堂等我就行。你让他别太急,抢救一直在进行中。我马上到。”
是啊,凌晨时分,所有公交线路都是停运的,江州又没有出租车,小任的车没让他开过来。因此,让赵元葆最快时间赶到第一人民医院的方式,就是去车接他。
赵元葆等赶到医院时,赵丽天已经从抢救室转到ICU。赵元葆第一时间询问主治医生,丽天的病况。丽天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我们所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就看她自己了。每个生命个体对病毒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现在只有等待?”赵元葆问。
医生点点头。
在一旁的陈翀立即条件反射地做了一个“上帝保佑”的肢体动作。
说这些话,全都在ICU(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当赵元葆等试图进去时,被护士拦住了。“ICU不允许任何病人家属进入。”护士说。
急得赵元葆抓耳挠腮。
丽天第一时间醒过来,第一眼,应该见到的是父亲。或者,丽天眼睛永远睁不开,那,最后守在他身边的,也应该是父亲。
其实,比赵元葆急的大有人在。 那就是吴建国。吴建国比赵元葆感觉更强烈,觉得世界上,现在,只有自己守护在赵丽天身边最合适。
再说,此时的赵丽天或许特别需要精神支持。或许,只有自己,能把她从鬼门关叫回来。
“春姐,春姐!”吴建国叫着任春梅。他忽然想到江州宾馆的郭书记和一院院长私交甚好。上次出事,专给电话给他打。
任春梅立即领悟过来,说:“你别太急,我打电话试试看。”说着,看了看天色。
此时,天已经亮了。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对喜欢早睡早起的人来说,这时正是起床时,但对晚睡晚起的人来说,这段时间的睡眠就是黄金期。
郭书记属于哪种类型的人呢?
任春梅过去没注意过。
不管它。电话先打过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