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队微微点点头,脸上一点惊喜诧异之色都没有,好像已经知道就是王文虎似的,自然,“谢谢”二字也就不便说也不能说。樊队略思,问:“你能说得仔细点吗?”
闵老师问:“怎么个仔细法?”
樊队:“他是5月16日当天跟你联系的?”
“是的。”
“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
“下午几点钟?”
“这个——让我想想。好像是,三点多钟吧。”
“你能,具体回忆下,他是怎么报的料吗?”
“这个,我哪记得那么清楚。我只记得,他说,小孟湖那边发生了大案,说我们去采访,一点会是大新闻。”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大案?”樊队追问。
闵老师有些发愣,望望樊队,似在努力回忆。结果,却摇摇头,反问:“这些,需要吗?”
当然需要,太需要了。因为案件发生在5月16日,公安上午八点左右就封锁了现场,一般人是不知道案件的性质的。所知道的几个,已经让他们封口了,如果报料人直接说出案件性质,那就是百分之八十的怀疑对象了。
这些,不好直接对闵老师说。樊队只是用生硬而坚决的口吻道:“需要,很需要。请你仔细回忆。”
闵老师认真回忆起来。一时无果。樊队提醒道:“有没有说,是杀人案?”
闵老师没反应。
樊队又点化道:“有没有说抢劫案?”
闵老师还是没反应,非常专注一边回忆,一边接收着樊队发过来的提示。
樊队前面二个提示,是故意转圈子,目的只是想激活她的记忆。
“有没有说强奸案、轮奸案?”樊队说出最关键的词。
闵老师忽然愰悟地:“没这样说,但好像说,是色情案。对,对,我想起来了,当时他就这么说的,当时我还想,色情怎么会是什么大案呢,就通知小宋去采访。”
樊队心底一块石头落了下来。行,这就够了。显然,报料人王文虎知道案件性质,但他狡猾地用了性质不太严重的词来指代。
樊队对闵老师说:“闵老师,还要请你把刚才说的,写个材料给我们。”
闵老师迟疑了下,点头说:“行,明天我写给你们。”
樊队:“不,马上就写。”
闵老师望着樊队:“这,算不算我比较有效地协助你们破案?”
樊队:“这个协助程度,得随着案件进展来确定。但,协助是肯定的。当然,如果你还能做到另一点,就算是有效协助了。”
闵老师:“那是什么?”
樊队:“出庭作证。”
闵老师:“只要你们能对我弟弟网开一面,我没问题。”
从闵老师处拿到了有效证据,邬局长他们马不停蹄,第二天又去了电台。电台那边挺配合,新闻部主任叫来条口编辑,编辑据实陈情,所得信息,几乎和闵老师提供的一样。
这就把王文虎基本坐实了。
但专案组感觉还不扎实,又做了件事,就是把偷拍的王文虎的照片,和其他六七个与王文虎同龄的男人的照片放在一起,让西京的五个人和江州的四人辨认。结果,西京那边,有三人认出,江州这边,除了“小黄毛”何成坚,都认出了。
专案组知道,“小黄毛”何成坚是故意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
有一条信息很重要,就是王文虎的身份,是江州天茂餐饮娱乐有限公司三茂歌舞厅的经理。三起案件,都冲着打垮“天国”而来,而“天国”如果垮了,直接受益者,就是“天茂”。
这种逻辑关系一建立,不仅王文虎成了重点,整个天茂,都是重点。
专案组连夜开会,商讨下一步侦破的策略。一番讨论,得出两点。一,对王文虎,暂时不碰他,以免打草惊蛇,但要对他实施二十四小时密切跟踪。二,对天茂公司,展开全面调查,要将天茂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
但,专案组在对天茂正式全面调查前,向市政府做了汇报,因为,天茂明面上是家外资企业,老板是个女的,荷兰、秦国人,双重国籍。调查外资企业,关联到外交和国安。外交无小事。
市政府相关领导,居然当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说,开会研究一下。当初祖雄鸣(铁占元)布的这个局,在发挥着作用。
而最核心的消息首先传到秦晓哲耳里,市委和市政府都研究了这件事,最终决定,再向上报,由市局出面,向省公安和国安报告——
这块工作,就暂时搁一边了。
秦晓哲不由感慨万千。市政府第一时间先把这个结果透露给自己,还不是看着叔叔的面子,这个案子,如果没有自己有个叔叔在省委担任常委,极可能被消化于无形。
公安里流行着一句话,叫“案子破掉是不正常的,不破,是正常的”。许多大案,都是破不掉的。这案不破,不会有人追究。
当然,形式上,会安排人破,但,投入的力量肯定不会这么大,而且,一旦遇到困难,能缩头就缩头,得过且过。
秦晓哲不由想到任春梅对他说过的话:中国,太需要好官了。你具有这个潜质。秦晓哲想,任春梅眼光是毒的,自己的确是想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中国是官本位的国家,既如此,那就在做好官、做有魄力有作为的官上,多下功夫。
案子在推进,“5.16”大案的最大受害者任春梅也没闲着,第二天,她就下床走路,到了第五天, 她就要回“天国”上班。这再一次让秦晓哲吃惊了。
“我要让我的敌人看看,我并未被击垮。”
任春梅这一句话,堵住了秦晓哲万千想劝阻她的语言,疼爱的、哄劝的、策略的,所有的试图的劝阻,都在任春梅那句话前显得苍白,包括吴建国。在这个问题上他自然和秦晓哲站在一边。但也无力劝阻任春梅五天后就回到天国大酒店。
其实,任春梅回天国大酒店,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在酒店主要部门转了一圈。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向那些向她下黑手的人发出明确的回应:你们想摧残我,没门!
在酒店转了一圈,她体力就有些不支。吴建国急忙安排她到一间豪华包间休息。秦晓哲虽新官上任,忙得火烧屁股。但这天下午,他还是抽空赶了过来。
秦晓哲来的意义,不只是不放心任春梅的身体、自己贴心地照顾她,更是一种文化和意志陪同:性侵不仅没有动摇任春梅的意志,更没动摇到她的恋人。敌手费了九牛二虎“诛心”之计,不仅破产,还暴露了自己。
在包厢里,任春梅略微休息,感觉似好很多。按计划,她还是要回医院的。
任春梅却先对秦晓哲说:“我的大局长你的任务完成了,是不是该回你的岗位上去了?你这样的行为,在我们这里,算是脱岗,明白吗?”
秦晓哲笑答:“谢谢任总教诲,让我增长了职场知识,回头我问问办公睢主任,看局长脱岗,应该怎么处理,如果罚款,我照缴不误,这总可以了吧。”
任春梅笑道:“怎么你当上了一把手,别的没什么变化,就是脸皮变厚了呢?”其实,秦晓哲能来,她的心都化了。放在一般男人,女友被轮奸,不分手,也要本能的远离一阵子。而他倒好,求婚!现在,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陪着自己!
这是一种宣示呀!
这样的男人,难道不可以托付终身?
包厢里,除了他俩,吴建国也在。吴建国犯不着回避,觉得他们俩这样斗嘴很好玩,同时,内心也是激动满满。这才是真正的情人呀。患难见人心。
吴建国亲自,给他们泡好茶,敬献上,笑眯眯地待在一旁,欣赏着。
任春梅用手指指秦晓哲,又指指吴建国,说:“秦大局长,我们年轻的建国老总呢,正准备把公司业务向建筑方向发展,你正好去了房管局当了一把。不是要你给他特殊照顾,而是,做些具体指点,少走弯路。可以吧,秦局长?”
秦晓哲笑道:“帮忙是应该的,只是我刚过去,对这方面的工作是赤头赤尾的门外汉。这样吧,回头我询问下,房管局哪些部门和建筑工作发生关系密切,我让分管人或技术干部,来给我们的小吴总做指点。这可以了吧。”
任春梅:“嗯,这个可以打六点五分。”
秦晓哲微微一笑,转腔道:“春梅!”
任春梅一听这腔调,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便“嗯”了声,示意“你说吧”。
秦晓哲:“建国在这里,也不是外人。春梅,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