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技术人员告诉樊队,其实现场指纹不止十一组,还有二组残缺的,因为太模糊了,就先放在一边了。现在,经过反复比对,那四个西京来的人中,有一人疑是。
“只是疑是?”樊队有些不耐烦地问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点点头,“因为那枚指纹太不清晰了。九人的指纹,只有五号食指指纹有些相似。”弄进来的九个人,给他们排了号,公安习惯上,直接用号码指代人。
“但,五号的血型和受害人身上采集的性侵者的血型是一致的。”技术人员补充道。这句话让樊队立即亢奋起来。虽然,光从精液中提取出的血型,是无法作为有效证据证明罪犯的,因为同血型的人太多太多,不同于DNA具有唯一性。
但,和疑似指纹结合起来,这概率就大了许多。
樊队立即把二组组长张峰叫来。从“传讯”这九人,到分别关押,以及、搜集资料、观察反映,都是由二组负责的。
“5号怎么样?”樊队问张峰。
张峰点点头,“有点意思。从一开始,这小子就有点紧张,进来后,吃喝不也不正常,睡眠也不正常。”
攀队接着问:“他的基本情况。”
张峰:“今年才二十三岁,妈妈在他八岁时,跟人跑了,由爸爸带 。他爸爸和一个乡下进城贩卖荒货的女人同居多年,又生了一子。他是拖油瓶,初一学就上不下去了,在社会上混。没什么力气,常被人欺。是个跑腿的角色。”
这些基本情况,都是张峰这段时间,和西京公安沟通的结果。
樊队:“有过前科吗?”
张峰:“基本没,就是上次天国舞厅那件事参与了。也算是前科吧。”
樊队想了想,道:“立即把他关到审讯室;明早审。”
张峰点点头,去执行了。
本来,虽然是单独关押,但生活设施齐全,是一种简陋一点的居住环境的感觉。这和证据还没形成链条,他们九个人的身份模糊有关。公安预审,会上手段。但都是有针对性的。
现在,既然5号成为重点怀疑对象之一,要从他那里突破,一些手段是必须上的。
审讯室是个密闭的环境,光线可以根据需要任意调整,侧面墙上有一块板,那是块特殊的镜子,不透光不露物,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里面,但里面的人,只看出是面墙。
5号个头很高,上了一米八,却极瘦,但长得像豆芽菜。明显营养不良造成的。人虽年轻,腰却有些弯,让人感觉给他一拳,就会把他打个洞的感觉。
送进审讯室后,立即把他锁拷在审讯椅上,头顶上射下剑一样的灯柱,让他感觉四周一团漆黑,自己陷在深深的黑暗中。
人到位,却不立即审,晾他半天带一个夜晚,让他的时空感混乱起来。因此,事实上第二天早上樊队审他时, 他是不知道是早上的。
樊队和张峰,以及书记员入座后,并不开腔,而是沉默。他们的台前,有一盏台灯照着台面,灯光反射到樊队等人的脸上,使他们显得有些狰狞。
“尤二根——”樊队叫道。
5号尤二根像被击殛打了一下,一颤,条件反射回应道:“到!”毕竟去过劳教所,懂点规矩。
樊队一见此状,心中安定许多。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通,对方一个基本反应,他就可以判断出这个在的大概。这个5号尤二根,应该比较好拿下。
“我先向你通报一点情况吧。上回,我们把你们五个人从西京带过来,你们那边公安,又送过来几个嫌疑人,我们都一个一个过了堂。”樊队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最后一个审你吗?”
尤二根挤出个皮笑肉不笑,“我,我没犯罪呗!”
“昏你的头!”张峰一拍桌子,喝道。尤二根的那比哭还难看的笑立即缩到屁眼里去了。
樊队慢悠悠道:“比较之下,我觉得你是几个人中,比较老实的一个,而且,据我所知,你从小就吃了不少苦,经常被人欺负,所以,就想给你些关照,给你自我坦白的机会——”
樊队说到这儿,顿住,喝了口水,又道:“你敢说,你没犯罪吗?”
尤二根愣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樊队指指案上一叠厚厚的文件,进一步攻心道:“这里面,都是他们交代的问题,有的狡猾,但被我们识破了,有的,肯配合,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的情况,全写在这里面。现在,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樊队又喝了一口水:“你是想坦白从宽呢,还是抗拒从严,或者,立功受奖,你要知道,你们犯的那些事,重判,就是一颗花生米(指子弹),轻了,也可缓刑假释。你——想走哪条道呀。”
尤二根忽然哭道:“我、我想回家……”
樊队顿了顿,让他将这一波哭挥发掉,才说:“可以呀,只要你配合我们,好好交代,我们仔细对照这里面别人的交代,看你是不是说了真话,如果全是真话,并配合我们抓住首犯,我们就可以让你回家……”
尤二根哭泣泣道:“我交代,我交代……”
世间事,常有偶然性。这尤二根,本来与铁占元发出的第三狠手,暨诛任春梅之心,毫无关联,王文虎去西京招人时,专门关照那边的小头目“蝴蝶疤”倪国新,“上次用过的人,这次绝不能用”
“蝴蝶疤”倪国新先是根据王文虎的交代处理的,物色了两人。但在物色第三人时,有些困难,又一想,王文虎虽然给自己的钱比别人多一倍,但,如果在别人头上再拿点下来,自己岂不赚得更多。这就想到烂事无用的尤二根。
让尤二根来,让他免费玩一次女人,再给三百块钱就打发了。而王文虎给他配置的,可是每人二千元。这一下,他不就是多赚了吗?叫你和叫他,有多少区别呢,反正都蒙面,都翻墙而进。因此,就施恩性地叫上了尤二根。
对尤二根来说,的确是笔大外快,白玩个女人不算,还能弄几百块。自然是一叫就到,亢奋积极。
此时,尤二根竹筒倒豆子,在泣哭声中,把他所知的一切全交代了。
“那个叫你参与的人,叫什么?”樊队厉声道。尽管内心有一阵狂喜——案子到这儿,总算是揭开黑纱了。但现在肯定不是庆贺的时候。
“我、我们叫他‘蝴蝶疤’……”尤二根道。
“嗯?”樊队表现出对这回答的不满意。尤二根忙解释说:“他脑袋后面有块疤,像蝴蝶,我们就这样叫他。”
“他姓什么叫什么?”张峰问。
“他姓——他好像姓倪,叫什么,就不清楚了。”尤二根答。
“说准确了。是不是真的姓倪?”樊队追一句。这很重要。
“是是是,是应该姓倪……”
“什么叫应该,究竟是不是姓倪。”
“是姓郎是姓倪。”
“叫倪什么?”
“我真不知道。平时,我们明面上,都喊他‘倪哥’,暗地里,都喊他‘蝴蝶疤’,手狠得很。”
“那好,我跟你确认一下,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樊队非常技巧地问。好像他已经知道来到多少人似的。
“六个。”尤二根脱口而出。
樊队和张峰的心会意地碰撞了一下。果然是最初判断的,四个动手,两个望风。
“这六个人,你认识几个?”樊队迅疾问道。
“三个。”尤二根回答得没有丝毫含糊。
“包括姓倪的‘蝴蝶疤’吗?”
“包,包括。”尤二根回答得不像前句干脆。
樊队立即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嗯”地发出威压之声。尤二根立即领悟到了,慌慌地补充道:“是,是三个,我肯定只认识三个。其中有‘蝴蝶疤’一个。”
樊队顿了下。看来,刚才尤二根回答时的小卡壳,是卡在语式上,稍微复杂的语式他要转个弯来才明白。应该没有撒谎。
“另外两个姓什么叫什么?”
“这我知道。”尤二根邀功讨好般地迅速道:“一个叫王腊根,一个叫赵四八。”
“赵四八是大名?”樊队追问道。
“是的,他爸爸四十八岁时生下的他,就这样给他起的名字。”
樊队立即站了起来。“好,今天就这样,还有什么细节上的事,你再仔细想想。”说着,就欲和张峰出去。
需要赶快向局长报告、赶快行动。
尤二根却嚷了起来:“所长,我都交代了,好放我回家了吧?”
樊队人已经到了门边,头也不回道:“你今天只是初步交代,回不回家,还要看你下面的表现。”
樊队说着,也不管尤二根此时什么反应,迅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