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局:“这样,安排王文虎的未婚妻和他见面,具体操作,我来去找郭检察长。这事要特批的。你们安排外面那头,我这边一解决,你们立即通知安排见面。另外,对他未婚妻,目前,不要做任何动作,顺其自然……”
大家闻言 ,都默不吭声,大约是徐局最后一句“顺其自然”不仅颇有深意,还让张峰、蔡文婧感到意外。
徐局见状,有些恼,声异道:“都怎么啦?”
邬局、樊队和步副队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顺应道:“是!”
徐局:“那就这么吧。”
于是众人起身离去。会议结果弄得局长不高兴,是大家都没料到的。但,他们一群人,除了步副队,又有谁有半丝开心的理由呢?
徐局又道:“邬局你留一下。”
这是常规动作。经常小团队开会之后,再和分管副局单独深入商量些细节。
但邬局留下后,徐局却久不说话,默默抽烟,这让邬局感觉到某些压力,有沉重感。
“王文虎,很难啃。或者说,铁占元,很难啃。事情明摆着,但证据就是拿不到……我就不信,斗不过他铁占元。”徐局仿佛是自言自语。
“或许,我们需要下一步险棋……也不能叫险棋,应该算是奇兵吧。”徐局似乎有点举棋不定。
邬局不吭声,定定地坐在那里,等徐局把心中的那步棋说出来。
“死刑,看来也是难让王文虎开口的。但,如果,他的未婚妻怀了上他的孩子呢……”徐局不再喃喃自语,而是直接说出了谋划,眼睛直视邬局。
邬局并不吃惊,甚至一点异色都没有。他认真想了想,说:“如果,王文虎对他未婚妻的情感,真的如‘婧娘子’说的有那么深,这就是一箭双雕的好棋。只是,这步棋,看上去,收官时间较长。”
徐局:“有的案子,十几年才攻下来的。这步棋,收官时间,应该在二年左右,不会超过三年的。”
邬局默默点点头。
徐局:“这棋,目前,只在你我的心里。回头,安排让他们见次面后,根据观察结果再敲定。可能,需要早点把案子送交法院,便于操作,边判边审,审判结合……”
邬局面无表情地望着徐局。徐局读懂他的意思。自己这个思路,操作极难的,需要公、检、法三家密切配合才行。但国家设置公检法,本身就是从结构上进行制衡的,如果让这三家为一个案子配合,必须由更上一级领导批准和协调才行。
徐局比较自信。案子本身是秦晓哲未婚妻的(不,现在已经是妻子了),他叔在省里分管政法,自己都不需要找秦晓哲去打招呼,自己直接去找市里分管政法的戴书记,相信戴书记会很自然地批准的。
这边,徐局与邬局商量着更远更深的谋略,那端,张峰和蔡文婧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则一肚子怨气。什么叫“顺其自然”?明知道张燕要被那些痞子混子渣渣侵害,明明能够为她竖起一道墙保护她,却下令“顺其自然”。
如果真的“顺其自然”放任不管,那个清纯的燕子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攻击、侵害。是的,不错,她的男友王文虎曾对别人做过孽下过黑手,替他背祸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
但人道呢,博爱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便于破案,而置人性于不顾?再说,不是分析过嘛,两种方式,利弊参半。那为什么不可以选择一种通过保护张燕而感动王文虎的渠道呢?这不是同样有利于破案吗?
两人出了局长办公,蹬蹬蹬地往前走,拐两个弯,就走上不同的路。蔡文婧是回刑侦队办公的线路,而张峰则不是,他是往外走,立即被蔡文婧叫住:“你干什么去?”
张峰:“我还能干什么?累了一夜,回家补觉。”
其实不是。张峰是想按照自己的内心的声音去行动。但这种行动是违反徐局的指示的,因此,只能独自。
“嗨!张燕的事,你,不能不管吧!”蔡文婧压低嗓子有些着急道。说不定,今天她在下班的路上,或者去医院的路上,就会受到攻击。
张峰:“要管你管,别问我。你管,我也不知道。”
这话让蔡文婧生气了:“好,张燕的事,你别管,我一个人来!”说着,扭头就走。张峰愣在那里,一时缓不过神来。
但蔡文婧忽然折回头,眼睛望着天,走近他,低声说:“还请你帮个忙,下午帮我弄辆侦察车出来。”
张峰脑神经短路了,居然问:“你私用?”
蔡文婧没好气地:“对,我私用,我要开车去接我男朋友,还有我爸妈。”
张峰愰然了,他发出“噢——”的一声长叹。看破不点破。想了想,说:“没问题,下午四点,可以吗?”
蔡文婧:“行,你先找地方休息,下午四点保证让我拿到车。”
张峰点点头,走了。
他哪里是去休息,而是直接去找了他的“线人”。
作为组长级的刑侦,在“道”上安排一两个“线人”是常规操作,这些“线人”明着在“道”上混,暗地里,忙刑侦的忙,扮演着两头讨好,但两头都有风险的角色。如何拿捏好分寸,既考验“线人”的周旋力,也考验刑侦的把控能力。
张峰的这个“线人”是江州二号码头装卸队队长,虎背熊腰,二号码头主要装运黄沙和木头,船泊、木筏先给谁停靠、货物先给谁运走,这里隐藏着利益输送。有利益,就有争斗,能霸住九号码头,是吃过刀流过血的。
队长人称“赛虎”,好似一狗名。但他自己喜欢。
张峰来到二号码头。码头两边,一边堆着从江里捞起的木筏上的木头,一边堆着一座座像山一样的黄沙。
张峰来到二号码头,默默爬上一沙山。爬沙山时,一脚落下去,顿时被砂淹没,细砂顺着脚径往下痒痒地淌着,上一步,会退半步。小时候,喜欢和小伙伴比赛谁先冲上砂山顶,还会直接从“山”顶翻滚下来,会有一串的童笑直飞蓝天。
张峰到了“山”顶,远眺着。江水滔滔,翻起雪花,沙鸥翻飞,鸣叫声被风涛声淹没了。抬头是漫天的鱼鳞云,感觉云后全藏着一个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但眼前怎么甩不掉的,是张燕纯真的面庞和那种孩童才有的无邪气息。
张峰知道,不该有这种情绪,更不应该莫名地牵挂与担心。
但,张燕的影像,怎么都甩不掉。相识时间不长 ,甚至,都没看过她一个笑。但,张燕就是毫不客气地嵌入了张峰心底。
感觉有一人从下面往上爬,是在自己的侧身后 。张峰知道那是谁,但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仍深邃地眺远方。
那人爬的速度很快,因此,到张峰脚下时,一下瘫坐在那里,喘着气,“峰哥,有事叫我一声,怎么亲自来了?”
来人就是“赛虎”,秋风已凉,但他光着上身,一身的呆肉 。其实,他比张峰大许多。但江湖就是这样,喊你“哥”,并不是你真的比他大,而是你比他强。再说,“赛虎”也不方便把张峰的真实身份叫出来。都是规矩。
张峰抽出一支烟,递给“赛虎”。“赛虎”忙接过,同时,迅速取出打火机,先巴结式地给张峰点上,然后,才给自己点。
张峰吸着烟,蹲下身去,坐在砂山上,这样,两个基本齐平,身体一半陷在沙子里。“哥,今天有什么吩咐?”
两人对话,从无虚语,都是直来直去的。“赛虎”肚子里有货,但,如果张峰不问,他也不会主动讲,除非是他自己感觉报给张峰对他特别有利的事,才会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