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不见。大约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张燕身影,便觉得有些奇怪。好在过去常干蹲守跟踪,有时守在车里,一守就是半天甚至整夜,有过训练和历练,待得住。
夕阳已经从那六层小楼上坠下,余晖从幼儿园围墙的轮廓射最后几丝光芒。幼儿园大铁栅门早就关上了,铁栅格子被夕阳投射在并不平整的地上,像是一幅儿童画。
夕阳余晖里,一个靓丽的身影一闪。蔡文婧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了,是她,张燕。夕阳将她窈窕身姿长长地投在地上。
蔡文婧下车,迎上了上去。张燕一下就发现了她,惊喜叫道:“婧姐,你怎么来啦?”
蔡文婧笑笑:“到附近办事,正好路过这儿,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你,这不,刚停下,就见你出来。呵呵。”
张燕笑了。“这么巧!”她头发有些湿,容颜没有蔡文婧想象的那般疲惫,更无憔悴。这让蔡文婧心宽了许多。“走,上我的‘专车’。”说着,指指身后的三轮汽车。
张燕:“呀,你怎么还有这样的‘专车’?”
蔡文婧:“呵呵,这是我和一个朋友借的。来,上车。”
三轮汽车虽然是货运车,总体偏小,但驾驶空间还可以,可并排坐下三人。因此,张燕坐在蔡文婧身旁,仍宽绰有余。
本来,蔡文婧计划好,让张燕上车后,并不和她多话,让她在车上休息一会儿,见她气色尚好,不由随便问道:“你都这个时间下班吗?”其实,蔡文婧想说的全句为“你都要比别的老师迟半小时下班吗”,但不方便这样问。
“也不是啦,我刚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张燕答道。
蔡文婧有些好奇:“怎么,你们幼儿园还配了浴室?”
张燕:“不是啦,是我住在这里,卫生间里有简易的冲洗设备。”
蔡文婧:“咦,你不住在城里,住幼儿园,你不是——”
张燕:“我外婆前年就去世了。外婆的住的房子是房站科的,他们要收回,正好,这边园长对我好,说可以住在园里,我就住下来了。城里的房子,被房站科收回了。”
蔡文婧不由感叹,你张燕也太好说话了,打小和外婆在城里的公房住着长大的,房站科是没有理由在外婆去世后赶她走的,其实只要她坚持一下,房站科的人应该也不会逼她走。
张燕:“住在这里好,不要每天再坐公交上下班了,出了门就是单位,多方便呀。”
又说:“昨天忙了一夜,白天一直没捞到休息,今天晚上还要值夜,所以,我下班后,赶忙洗了个澡,这样精气神就会好,婧姐,你看我是不是挺正常的?”
蔡文婧没接她的话,只说:“你还要熬夜呀,再一夜不睡,明天还怎么上班?”
张燕:“也不一定啦,说不定他们家的其他人能陪夜,但我要做好这个准备。反正我年轻,感觉还好,估计再熬一夜没问题,抽空,随便在什么地方趴一下,就会缓过来的。”
“燕子!”蔡文婧叫了一声。张燕应了声。但蔡文婧却不往下说,只是开车。从上警校第一年就开始会开车,虽年轻,却是个老驾驶员,因此,边开车边说话,一点不影响安全驾驶。
“婧姐,你想跟我说什么?”张燕催问蔡文婧。
蔡文婧语滞滞地:“他母亲,生这么大的病,你没有考虑过,到他的单位去反映反映,这样,他们单位或许会派人帮助你的,他家的情况,光靠你一个人顶,你顶得下来吗?”
张燕:“这个,好像不太好吧,是他妈妈生病,又不是他本人的事。再说了,婧婧姐,他干了那些丑事,应该给单位丢人了,影响单位的名声,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他们单位的领导……”
蔡文婧不由心里暗叹一声。这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思维的人。
“对了,婧姐,我欠你和峰哥一共四十五元,我存款还有一些,但今天实在没时间取,本来想和同事借了给你们的,又怕你们知道了不高兴,就没借。”
“嗯,这就对了。”蔡文婧道,“你要是借钱还给我们,我们的确是会不高兴的。”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进了江州城,就到了一院。本来,蔡文婧计划把燕子接到,看到安全进入医院病区,就离开的。但,因为刚才路上张燕的一个拒绝,她觉得有件事应该做到位,就决定还是和张燕一起进去。
车停稳,蔡文婧对张燕说:“你稍等,我买点水果,跟你一起进去。”
张燕不解地:“你买水果干什么?”
蔡文婧:“估计他母亲应该醒了能吃东西了,水果是最适宜的。”
张燕:“啊呀,你这样一说,倒提醒我了,你看我粗心的,空着手就来了。可是——”她忽然有些羞赧。
蔡文婧一笑:“是身上没钱了吧。我可不借你了。我也就剩下这点钱,再借给你,我就买不成东西了。”
张燕:“哪能叫你买东西哟。”
蔡文婧:“这事听姐的。不要再和我争了,行吗?”
张燕:“好好,不和你争。可是,要买东西,应该早买呀,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价格要比别处贵许多的。”
这的确,医院门口的水果、营养品、礼品等,但凡探望病人所需品,应有尽有。但,价格要比普通商店贵许多。但人到此地,就顾不得许多,一如此时蔡文婧的心态,贵就贵了,买了些香蕉和苹果,就和张燕一起进去了。
一到病房,果然,王文虎母亲已经醒了,还在打吊针。王文虎的父亲,还有王文虎的一个堂妹在。
张燕一进去,见王文虎母亲醒了,先过去和她招呼,甜甜地叫了声“伯母”。王文虎母亲弱弱地应了声。
王文虎父亲趁机道:“你看燕子,昨天陪了你一夜,今天又上了一天班,现在又要过来为你陪夜,你就是不心疼我,是不是要心痛心痛燕子,吃点东西呢,哪怕是当药吃!”
王文虎父亲这番话,有真有假。这夜,他是不可能再让张燕守的。他们家族人多。人多力量大,都已经分配了,今夜是二弟家的女儿过来守夜。但王文虎父亲现在只能这样说。否则,老伴再不肯吃东西,就真的垮了。
这番话果然有用,王文虎母亲“嗯”了声,泪莹莹地对张燕道:“燕子,让你受苦了……”
蔡文婧悄悄扯了王文虎父亲一下,示意他和自己出去。王文虎父亲领悟了,对床上的老伴说:“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来到走廊,蔡文婧对王文虎父亲说:“伯母病成这样,你是不是把她的病情,向王文虎的单位反映一下,让他们单位出点力、出点钱……”
这番话,如果刚才在车上,张燕接受了,她就不来了。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事。王文虎虽然可恶。但,这二天接触下来,觉得这一家子,就是善良人家,只不过因为王文虎特殊的家族地位,惯坏了他。蔡文婧本能地感觉应该好好帮帮。
王文虎父亲一听,脸显尴尬之色,道:“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呢?”蔡文婧有些费解。
“我家虎子,在人家单位上班,拿人家的钱,最后混蛋干了这些龌龊事,已经给人家领导丢脸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再——”
哇塞,居克和张燕一个模子!
这样的父亲,怎么就会有一个王文虎那样的儿子?
蔡文婧与他们道别离开了。看来得用别的渠道放个风,让铁占元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了。铁占元再畜生,总会有所意思的。此无关乎案情。他铁占元拿出几许力气帮这家人,对案件侦破没有实质性影响。
蔡文婧将车开回局里,将车入库。时间已经是八点多。见办公室的窗户已经黑了,就取了自己的自行车,正欲离去,不想张峰神仙一样忽然出现在面前。
“你怎么还在?”蔡文婧有些意外,问他。
“你不是也没下班嘛。”张峰如此回道。“怎么样?”
蔡文婧望望他。“什么怎么样?”其实她知道张峰问的是什么,故意反问。问他张峰有些烦起来,“出去工作,回来总该向组长汇报一下情况吧。”他忽然打起了“官腔”。
蔡文婧见此,心里发笑,于是用开会时发言的语式直接回道:“张组长,关于案件,没什么新情况好汇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