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虎哥:你好!
跟你恋爱几年,没想到现在只能以写信的方式跟你说话。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一时,也不知从哪里说起。
先告诉你我的情况吧。我已经从蒋桥幼儿园被调到市中山幼儿园上班。中山幼儿园是江州市最好的幼儿园。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帮的我。我们园长说是因为我表现好,所以才把我调到这么好的幼儿园。
本来,我想到市区上班,就住你家的。这样也方便照顾你伯伯、伯母。但我们蒋园长却分了套好房子给我。我觉得我怎么总遇到好人呢。包括两个公安,也是好人,好几次,要不是他们救我,我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包括你,你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大最大的好人。自从那个夜晚,你救了我,我就认定这一辈子非你不嫁。为这天早点到来,我一直都在用心准备着。期望将来能成为你的好妻子。
虎哥,你对我好,我心里全明白。我之所以到现在还守着洁白之身,都是你对我的疼爱。本来,我想,在结婚后,我会加倍地回报你。谁想到呢,现在出了这档子事。
虎哥,你人义气。但义气,要用对地方。我觉得你就不能用在你老板身上。他是在利用你,你明白吗,这次,他还想为我找房子,被我拒绝了,我就是没地方处,也不会住他给我的房。
虎哥,听说现在已经开始审你了。这些天,我天天睡不好,经常梦到你。你在梦中,不是被人打,就是断胳膊少腿,我好心疼。我听说根据你做的那些事,要判你死刑的。死刑呀……
信写到这儿,张燕泪眼婆娑,写不下去,泪水滴在纸上,洇在字上,把几个字都化开了。
我,我本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我们一起,生儿育女,把儿女带大,看着他们工作,看着他们结婚,然后我们做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我们一起白头偕老,最后合葬在一个坟里。
现在,我也想好了,虎哥,既然我已经准备跟你生活一辈子,最后合坟而终,那就要准备经历种种磨难。现在,没想到磨难会这么大,是一下就走向终点的磨难。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如果你被枪毙,我就自杀,与你合坟。
但,事情真的要到那一步吗?我听说,你在只要有立功表现,就可以减刑。虎哥,为了我,你能争取立立功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国家是一贯的,你是不是还有没坦白的东西?虎哥,哪怕判个死缓,我也可以等你呀。
虎哥,我想提醒你,对你那个老板,你一定要多个心眼,不能被他利用。更不能为了义气,把不是你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替他挡枪眼。你为了我,不要那么讲义气,行吗?
另外,我想告诉你,伯母现在在医院,身体状态还比较稳定。但心事太重,还是不想吃东西。伯父也是硬撑着。他们都盼着你能出来。
还有,你大二伯三伯四伯,也都替你着急,在想方设法找人。他们都指望我俩给王家续香火。那天,我无意中听到,说哪怕花再多的钱,也要让我进去看你,争取让我为你们王家怀上种子。我听的都脸红了。这可能吗?
他们说,古时候,经常就这么干,男子被判了死刑,但都要等到秋后问斩。这时,家里就花钱买通衙门,让媳妇进去探望把肚子怀上。我不要。如果你判死刑,我就跟你一起走。反正我也没有家人了。你是我的唯一。
虎哥,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我笨,不会写。今天只写这么多。你一定要多注意身体,里面的饭菜可能不太可口。不管它,每顿要吃饱,保证能量供应。你听到了吗?
爱你!
盼你的回信!
又:我的身体和工作还好。上次昏晕,只是因为几天没睡觉,忽挂!
你的燕子
张燕信写好,泪流了三次。信纸上,泪迹斑斑。冷静下来回看,担心有哪里写得不到位,或者不妥。觉得哪里都不太满意,但又无从下手去改。上班时间,偷个空,她给蔡文婧去了个电话。
下班时间,蔡文婧开着辆民间牌照的轿车过来了。到了市区,又是著名的中山幼儿园,轿车就一点都不扎眼。张燕直接上了车,掏出信来。
蔡文婧看了信,心里觉得这信写得太好了,基本把徐局想表达的东西,都写上去了。而自己和张峰没做任何暗示和提醒。
“挺好的呀!”蔡文婧实话实说。
“你别光鼓励我!”看来张燕把对小孩子的一套思路用在此处了。“你为我好,就要指出它的问题。”
蔡文婧:“燕子,我说的是真心话。没什么需要改的。要不,我拿去再给你峰哥看看,看他有什么修改意见。”
张燕便道“也行也行”。
张峰看了信,对蔡文婧说:“给邬局徐局看吧。看他们有什么要修改的。”
显然,张峰也对信很满意。
先去找邬局。邬局看了,一句评论都没有,只说:“走,我们去找徐局。”
徐局将信看完,摊在那里,凝思着,过了会儿,说:“总体挺好。最好把这段‘虎哥,我想提醒你,对你那个老板,你一定要多个心眼,不能被他利用。更不能为了义气,把不是你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替他挡枪眼。你为了我,不要那么讲义气,行吗?’去掉。”
徐局补充道:“这段虽然是发自张燕的内心。但很容易被王文虎读出我们的意图,会猜想是我们让张燕这样写的。如果有这样的猜测,整封信的效果都会打折扣。”
张峰和蔡文婧不由交换了个眼神。徐局说得很对。但我们怎么就没发现呢?徐局就是徐局,厉害。你看它对这封信,对我们没有任何提示,甚至暗示都没有,只是恰当地安排,这信,就照着我们需要的方向出来了。
了解人心;掌握人心!
徐局又说:“不过,这封信如果让张燕改,估计她再也没有初写时的情绪了,这信上的泪痕就不会再有。那样对信的效果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邬局道:“这没关系。她改她的,我们再做些技术处理,保证信最终是泪迹斑斑的。”
信由蔡文婧拿了回去,把“峰哥”的修改意见向张燕说了。张燕也还不肯改,说这段正是事情要害所在,如果他不死抱着“义气”,就不会到现在还不肯真正配合你们。蔡文婧只好说:“你知道他脾气的,有时,越说,他越坚持。”
张燕点头:“这倒是的。平时生活上他对我体贴得要死。但在一些事情上,犟起来,九条牛都拉不回头,我劝也没用的。”
蔡文婧:“那就依峰哥的意见,把这段去掉重抄一下吧。”
张燕点点头:“这样也好,那稿,写得我情绪不正常,弄得信上字迹模糊,一些字都歪扭扭的。我重抄改一次,就会好一些。”
蔡文婧忽然灵机一动,“要不别改了,就把那段划掉吧。”
张燕却不同意,“不好吧,刚才我不是说了吧,上面一些字歪歪扭扭的,有的还被泪弄模糊了。”
蔡文婧:“我的好妹妹,你就是要让他看到你的眼泪,看到你心情激动,激动得不能正常写字了,这样才感动,你说是不是?”
张燕点点头:“这倒是的。”
蔡文婧:“那你就听我的吧,把那段涂掉就行了。”
张燕一边拿笔,一边说:“行行。”随后就将那一段话,一根横线划过去。见根本遮不住字,就又划了两根线,还是不行。索性,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涂抹,终于那段字涂得一个字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