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邬局还是拿起了电话。“徐局,你在呀。方便吗?有件急事想跟你汇报一下。好,我就过来。”说完,放下电话,对张峰道:“你在这里等我。”
邬局去了。张峰点上支烟抽了起来,闷闷地在想一件事。这件事已经困扰了几天了,那就是张燕在给王文虎信中说的,“你死了,我也死。”这是她真实想法,没错,她是不会编一个想法来影响王文虎的。
而王文虎,照此趋势,枪毙是大概率的,现在局里似乎在救他,本质上,并不是救他,而是为了将案子破得彻底,而不是个半截案。如果这步棋走失败了,她真的会陪王文虎而去吗?
又想,这么单纯善良的一个姑娘,怎么会爱王文虎这样的人爱得如此深如此刻骨铭心呢,一次救险,值得用一生付出去回报,甚至用类似“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方式回报。
张燕,你太傻啦!
两支烟的功夫,邬局回来了,说:“张峰,就按你说的,先初判,再给信。你现在就去和曹队去沟通一下,通知他这事往后推一推。”
张峰道:“嗯,还有一些细节,我要和他做些交流。”
邬局非常感兴趣,问:“哦,都是什么细节呀?”
张峰:“据我所知,目前,王文虎关押的那间室,密不透风,但好像不适合观察。我们一定要有很好的观察角度,去观察王文虎看信时的反应。这个准备工作,要提前做好。”
邬局:“行,你去办吧。”说话间,邬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自己没看错人,这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
张峰离开邬局办公室,去找曹队。公安局,有一大二小会议室,张峰估计,办公室文员更多会把曹队带到小会议室里。
长长的走廊上,张峰见第二小会议室里斜斜地射出灯光。应该在那里了。
曹队正在那里抽烟,一见张峰,叫了一声“张组长”,且立即站了起来,脸上有一种献媚之色。这让张峰有些奇怪。在行政上,自己与他平级。且他是个老资格的公安,又是长者,怎么会对自己有这种反应?
小会议室里,青烟缭绕。张峰一看烟缸,一堆烟蒂。他抽烟就没断过呀。
曹龙生主动问道:“明天什么时候把信给他合适?”
张峰:“明天先不要给了。给信的事,暂停。什么时候给,等我的通知。”
曹龙生“哦”了一声,看着台面上放着的文件袋。那里装着经过包装的张燕的信。
张峰:“这信你先交给我,由我保管。用前,我再给你。”
曹龙生点点头:“好的。”说着,把文件夹拿起,恭敬地递给张峰。
张峰把文件袋放至一边,道:“有个细节,我你商议一下。”
曹龙生:“行,你说。”
张峰:“关王文虎的监室,方便观察他吗?我的意思,我们可以看到他,他可不能知道我们在观察他。”
曹龙生认真地想了起来,仔细感觉着关押王文虎的那间专门关押死囚、重刑犯的屋子,结果,他摇摇头,说:“难呢,关他那间屋,除了一个牢饭口,连通气窗都没有的。”
“那——信,可以看清吗?”张峰又问。
曹龙生边想象着现场边思索着:“应该可以看到吧。顶上有盏十五瓦的灯。”随后,用坚定的语气道:“肯定可以看到。”
张峰默默点点头,思绪飞出去了。能不能看清信,不是重点,这个问题随时好解决。重点是要方便隐藏观察。
“你们那边,应该有特制的重刑犯关押观察室吧?我说的观察室是指我们观察人员处于暗中,不让刑犯知道的监室。”张峰问道。
曹龙生:“这个,好像是有的。具体我不是太清楚。好像没用过。”
张峰问:“如果有,要用,你可以协调吗?”
曹龙生苦笑笑:“我可没这个权哟,至少要副所长,可能还要通过所长,才能动。”
张峰:“好的。我知道了。今天就这样吧。回头我联系你。”
张峰与曹队长道别,随后,又来到邬局长办公室。其实他不想来。但,局里安排让他保密的这份工作,却没有给安排一个隐秘的办公场所,至少一部电话吧,打的时候,别人听不到。
张峰找邬局,其实主要就是想借用他的电话。在他那里打,安全。
但进去了,不宜直接说,先是简单汇报了和曹队的交流情况,随后,就把目前王文虎监押所观察不便的事说了。“这事我想早点落实,并早点把他移过去,而不是快要传信给他了再移动。”
邬局道:“这样,我打通霍副所的电话,具体要求,你和他说。”
张峰点点头。
邬局拨电话。原先,看守所那边,所长有间独立的办公室,几个副所长,共享一间办公室。后来改造升级,有人提出给每个副所配一间。但有反对的声音,说几个副所在一起办公,便于工作,更有自然的相互监督的功能。
邬局是分管刑侦的,他可想得没那么多。一切,都要从有利于刑侦破案的角度展开。他就直接和徐局说了,还是给他们副所一人一间办公室吧。徐局对他的意见历来都是从善如流。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种副所长独一间格局。
否则,现在这个电话还真不好打。
电话通了。邬局道:“霍所呀,王文虎那端的事,刑侦这边,由张峰组长具体对接,有时,我没时间,他可以代表我,你懂我的意思吧?……那好,现在他在我身边,他有事要和你说。”
邬局言罢,将电话递给张峰。
张峰接过电话,“霍所,你好!是这样,在我们的工作计划里,有个东西要给王文虎私下看,在他看时,我们要观察他的反应;当然,不止这一次了,下面一段时间,我们可能每天都有人过去观察。我们的观察不能让他知道……”
张峰沉默着。显然,霍所在描述着现在关押王文虎的那间牢房的诸多不便。“所以呀——”张峰道,“所以要麻烦霍所,调一间我刚才说的,适合我们开展观察工作的牢房关押王文虎。……谢谢谢谢!”
显然,霍所答应安排了。
张峰又道:“霍所,不好意思,我想霍所肯定已经想到了,不过我哆嗦句,就是那间牢房要和别的羁押室拉开距离,这边发生什么动静,不要传到那边。好好好,谢谢!”
张峰说到这儿,并没把电话挂了,而是把电话拿在手上,问邬局:“邬局,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邬局摇摇手。张峰就又举起电话,道:“霍所,就这样,再见!”
其实,电话那端,霍副所是期望邬局再接一次电话的。因为,动重刑犯的监室,是需要经过所长批的,而且要把王文虎押到那间平时极少用的特制的重刑犯的监室。霍副所特别希望邬局给所长去个电话,这样他这边就顺风顺水了。
但,邬局偏偏不再拿电话。自己再打过去?
霍副所立即推翻了这个自然生成的欲望。这时领导不帮你打这个顺手电话,就是要考验你的平衡协调能力。什么事都麻烦领导,算什么好部下?领导又怎么喜欢用你?
还好,所长已经濒临退休,副所长们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触犯什么原则,能答应的就答应,有些事,能闭一眼,就闭一眼,给王文虎调监的事,霍副所没费什么周章,就办妥了。这时,霍副所才领悟出邬局为何不为此事操心。
三天后,江州中级刑事法庭“5.16”特别刑事庭第二次开庭。这次开庭,主要宣布法庭的初判结果。结果是,四个参与轮奸的,除了倪国新(蝴蝶疤)有立功表现,从轻处罚十年徒刑外,其余四人,全判死刑,立即执行!
庭长审判书还没全读完,那四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有三个立即怂了,失禁的失禁,瘫软的瘫软,唯有王文虎,仍立在那里,好像蚊丝未动。但原先就灰土的脸色刷了一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