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书记内心不快。但他很快遏制了。这种不快是不该的。如果这个杨咏真和自己翻脸,凭她的能力和自己落在她手上的证据,是一下就能把自己掀翻的,甚至会将自己一生的努力都化为灰烬。
戴书记微微一笑,说:“替我谢谢首长,方便的时候,一定去北京拜访。至于首长的带话,小咏,不是我说你,难道首长不带话,我就不帮你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这是想让我吃醋还是怎么的!”
杨咏嘴角抿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说:“我听一个心理学家说,男人适当吃点醋,证明他是个正常而强势的男人,又听一个医生说,男人适当吃点醋,会延年益寿的。”
戴书记禁不住笑了。尽管这笑有点干涩和沉重。
在戴书记的笑声中,杨咏贴近了他,伸出她的玉手,不客气地捏住戴书记的鼻子,左右摇着,带着的小撒娇地说:“你这个男人,算起来,都可以做我父亲了,还不懂得疼爱我。哼!”
戴书记顺势搂抱住她,“你可真会冤枉人。我今天一天,包括现在,都在忙你的事,忙得我晚上把杜副市长宴会都推掉了。我可是答应他去的。”
杨咏躺靠在他身上,说:“可是结果呢?”
“结果……”戴书记说着,不由自主地渐渐松开搂抱着的杨咏。“总不能蛮干呀,小咏,你也是在这个圈子里闯荡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大忌呀。”
杨咏一下撅起身子:“一个破局长,就是虎山啦,你的魄力呢你的智慧呢你对我的爱心呢?”
“小咏!”戴书记这声叫显得真切而焦急,“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懂得政治圈中,处理不好,羊,也会变成狼的,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
杨咏“哼”了一声,“我不懂?我不懂就不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是的,我们要把狼化成羊,但,首先必须方向明确吧,否则的话,我这只羊,也会变成狼的。”
戴书记心里暗惊。的确,这个温柔起来让你神魂颠倒的羊,随时会变成将自己咬得血肉横飞的狼的。这样交流下去可不好。“我们不兜圈子了好不好,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好,这才是值得我爱的男人的样儿!”杨咏道:“‘5.16’案,铁占元不能被判死刑,不仅不能被判死刑,而要设法无罪释放。”
戴书记叹了口气,说:“其实吧,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今天摸了一下基本情况,事情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的。但,那个秦局长,现在是堵绕不过去的墙,必须设法越过去,或者推倒。”
杨咏上前勾住戴书记的脖子,像个风情万种的情人,偏着脑袋撒着小娇,“我相信你,凭你的智慧,凭你多年积累的人脉,凭你的魄力,这堵墙,一定能越过去。”
戴书记拍拍她:“我们一起努力吧。”
杨咏不咸不淡地应和道:“那是当然……”
杨咏话说着,忽然感觉一阵疲乏和饥饿袭扰而来,就势平躺在沙发上,说:“我又饿又累。你这里有吃的吧?”
戴书记:“有饼干。”
杨咏“嗨”了一声,显然不满意。
戴书记:“我也和你一样。我是快六十的人了……”
杨咏:“要不,我们到丽雅那边去,弄个小包厢,点几只家常菜,吃过正好休闲一下,放松放松。”
戴书记本能地反应道:“这不太好吧,被人看到,我们俩这个时间点在一起,又是用餐又是休闲的……”
杨咏叹了口气:“要不,打个电话让丽雅送几个菜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吃?”
戴书记语迟迟地:“这——也不太合适。这个大院,可不是你们区委大院,晚上有公安巡逻的,被他们看见,会形成非议的。”
杨咏:“嗨,真累!”说着站起身,拿起拎包就往外走,拉开门,又停住了,回眸问:“你怎么走?要不要我送你?”
戴书记:“不要了,我马上就啃点饼干,回头让驾驶班派个车过来。他们有值夜的。”
杨咏走了。戴书记就着热茶,啃了些饼干。随后将灯全关了,和衣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思索。累、困,但睡不着。渐渐地,一个主意在脑海中形成,这时,睡意潮水一样漫过来,他渐渐进入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一早,戴书记就对梁副秘书长说:“给我立即联系房管局秦局长,就说我想见他。”
梁副秘书长:“好的,我这就联系。”
戴书记:“注意,是我去——见他,不是让他到这里来见我。”戴书记本想说“拜访他”的,话到嘴边,临时调整为“见他”。
梁副秘书长稍愣,随后应道:“好的,我明白了。”
梁副秘书长有一间专用的办公室的,在那里打电话,行政秘书是听不到的。有些看似普通的行政电话,其实都蕴含着许多政治智慧和角力,是不便让行政秘书听到的。
很快查到秦局长的电话号码,梁副秘书长略一打腹稿,便将电话拨过去了。谁知没人接。又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
梁副秘书长将电话打到房管局办公室。“我是市委秘书处,市委领导想和你们秦局长了解一些情况,他的办公室没人接电话。”
接电话的人热忱地说:“哦,我们秦局长到京润区做调研了。他大概十一点钟的时候会回来。因为十一点钟局里还有一个会。到时候,我报告给他,让他回电话给你们,麻烦你告诉我一个号码行吗?”
梁副秘书长道:“不用了,我十一点钟再打过来吧。”
梁副秘书长放下电话,就给戴书记汇报结果。随后,回到自己办公室,等到十一点,又将电话拨过去。打好主意了,如果没人接,还打办公室——主要考虑秦局长去了会议室。
还好,电话响了三声,就接了。“你好,是秦局长吧。我是市委戴葆桢书记的秘书小梁!”
“哦——”秦局长那端显然在努力在想“戴葆桢书记”是谁。不在一个系统,平时几乎没有走动,虽然从大信息系统里应该知道戴葆桢书记是谁,但没有习惯记忆。“哦,戴—书—记!”显然,他终于想出这个戴书记是什么人了。
“梁秘书长,有什么指示?”秦局长使用了最常用的官场标准用语。
梁副秘书长笑笑:“秦局长,我们戴书记没什么指示,只是想和你见个面,做个交流吧。”
“哦——行!”秦局长显然还是感到有些意外,“梁秘书长,你看我什么时间去见戴书记?”
梁副秘书长笑笑:“秦局长,您忙,戴书记也忙,我们戴书记的意思,是想到你那边看看,不一定是你来见他。你看看,你大概什么时间有空,这样我再看看戴书记的工作安排,最好能碰巧都有空。”
这又让秦晓哲有些意外。分管政法的戴书记,主动想见我,时间还要由我安排?尽管梁副秘书长尽量把话说得有弹性保留一些戴书记的地位感,但被动性还是很明显的。肯定又是“5.16”案的事。上次是徐局来的,这回,是行业一把手。
秦晓哲回道:“我下午有两个会,应该在五点钟可以腾出时间来,梁秘书长,你看看戴书记那个时间段是不是有空。”
梁副秘书长:“好的,我去请示一下戴书记。”
梁副秘书长说着要挂电话。秦晓哲连忙道:“你稍等,我现在就离开这里了。你有什么情况,麻烦你直接打给办公室,他们会通知我。”
梁副秘书长:“好好好。”
梁副秘书长放下电话,略一沉吟,还是推开了戴书记的门。他知道这个流程已经是多余。但,对他的工作来说,不多余。“戴书记,约好了下午五点,您有空吧?”
戴书记一笑:“这个要问你呀,查查我的行程单,今天下午有哪些安排。”
梁副秘书长:“今天下午没安排。”
戴书记:“那行,下午五点过去。”
梁副秘书长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即给秦晓哲那边拨电话。果然没人接,就把电话打到房管局办公室,告知,下午五点,戴书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