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吴建国渐渐有些喜欢上酒。仔细一剖析自己的内心,其实,“杜康”(酒)只是替代物,这时,或许真有个可心的姑娘走进自己的生活,才是遮挡那种焦虑的最好的墙坝。
但,二三年过去,吴建国居然就没遇到一个合适的。漂亮的而知性的,活泼而不乏内涵的,不是没遇到过,甚至,“天国建筑”团队里,有一个技术员,就让吴建国看了心动。
而吴建国在情感上是相对被动的人,他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主动表达自己的喜欢。而过去的岁月,遇到的几个,在情感上都是被动型人格,是需要自己拿出气力去追的。而自己身后又站着一个似乎永远不会和他分手的赵丽天。
他出不了手。
其实,凭他的帅气,他的身份,他的魅力,还有相对自由的财力,俘获一颗姑娘的芳心,太容易了——只要他主动出击。
但,他就是出不了手。
这几年,唯有寒暑假,是吴建国的春天。赵丽天回来了。两人将分别的时间浓缩在相聚的日子里,尽享鱼水之欢。“天国建筑”业务受影响之际,常常就是赵丽天放假之时。
但,并不是所有的节假日,都是明媚的春天和盛大的节日。
去年寒假,赵丽天在电话里跟他说,要迟二十天回来。说要和几个东北的学友,去一次东北滑冰去。吴建国“嗯嗯”着祝她一路顺风,提醒她注意安全。内心却是打破了五瓶醋。
估计有了新男友,是和新男友到东北度假尽欢。
那晚,吴建国一人在办公室里,打开一瓶别人赠送的威士忌,也不用酒杯,拿着这瓶价值六七千的烈性白酒,就吹了起来。
好在没吹几口,任春梅来了。
他们现在很少交际,各忙各的一块,彼此绝对信任。恰巧这天任春梅有事要找吴建国,让她看见了吃惊的一幕。
“你怎么啦?”她一把夺下吴建国的酒瓶。
“你——陪我一起喝,我,就跟你说。”吴建国从来不把她当外人,对她,几乎不需要保守什么秘密。
任春梅:“那行,我叫他们弄几个菜来,你不能这样空腹喝的,伤胃伤神经。”
吴建国借着几分酒意:“不,我们就这样,干喝,像老外那样,干喝。”
“好,就由着你,干喝!”
任春梅说着, 取来二只茶杯——吴建国办公室里没有酒具。“总要倒在杯里喝吧。”
任春梅将酒倒了三分之一杯,自己拿一杯,另一杯,直接送到吴建国手上,说:“来,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事,我们来个未曾开言先喝酒——我也好酒和你好好喝酒了。来,干!”
两只盛着世界名酒的茶杯剧烈碰撞后,两人不管不顾地一饮而尽。
任春梅一边斟酒,一边说:“来吧,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世界性难题。”吴建国说。
“是嘛,这么严重?”任春梅有些意外。
吴建国重重地点点头,将赵丽天提出的“波伏娃多元爱情”方案毫无掩饰地和盘托出。
任春梅听完,不由叹了口气,说:“的确是世界性难题呢,这方案是在向人性的底线发出挑战。”
想了想,任春梅又说:“其实,我觉得,这个方案,主要是赵丽天太爱你了。”说到这儿,她不由感慨道:“天哪,小小年纪,她居然思考得这么深这么多。或许,和她打小经历的家庭背景有关吧。”
“是啊,她从她爸爸身上看到男人的本质,继而推导出人性的本质。她说爱情其实是一种阶段性的情感,只爱一个人并相守一辈子,那是奇迹,不是常态。常态,其实就是多元,一段一段的。”吴建国道。
“所以,她解放你,让你可以一段一段接力,甚至是交叠,圆满你的人生,而她只想作为你爱情的背景,持久地存在着。”
任春梅边思索边说:“但她又不是传统的那种女性,自己忠贞不贰,但允许丈夫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她在追求平等,她自己也想实现多元。”
“是啊,这不,寒假基本不回来了——寒假一共只有二十五天,她却要和几个什么同学去东北滑冰去,要去二十天。我感觉她是和一个人去的,是去——”
吴建国说不下去了,举起茶杯,一口就将酒全喝了。随便埋下头去,揪住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扯拽着……
任春梅本来是和他对坐的,这时,很自然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伸出一手,轻轻在吴建国背后,母亲式地抚摸着、轻拍着……
“或许,她真的只是和同学去滑冰呢……”任春梅如此安慰道。
“不会,我的感觉从来没错过,她一定是跟一个让她心动的人,去了。而且,她的观念一直主张,发生这样的事,最好不要让对方知道。再说,如果她真的滑冰,就会问我想不想去的。但她问也没问。所以,肯定是——”
吴建国说着,又往自己杯里倒酒。这回倒得很猛,一下几乎把瓶中酒全冲了出来,溅泼出来不少。杯满瓶空。吴建国望着手中的凝厚稠粘的黄色酒,仿佛在那里寻找答案。
“……其实,我们活在玄幻中,所有的真实,在时间面前,都是虚幻的,都是佛教所说的‘空’。是的, 她去滑冰了,但过二十天,她又回来了,她,还是她,你仍然可以拥有她呀。”任春梅换了个角度,劝慰着。
“你那是自欺,因为我们活在当下。当下是,我们俩在一起喝酒说事,而她赵丽天,也可能和另一个人唱歌喝酒翻江倒海……”吴建国不服,辩驳道。
心理疗法和心理暗示,有时就是自欺呀,复杂的人类精神世界,许多的困扰,就是要通过自欺来实现平衡和健康的。“我思故我在”,你大脑失去感知能力躺在床上,你就不在了吗?否。但,有时需要“我思故我在”聊以自慰。
任春梅如此想着,却不便在此时与吴建国讨论此事,而是用了一种现实的可操作性的建议:“那你就采取一些方式,让当下的时间忘掉那方的时空,当这个时空便填满时,那个时空,不就相当于是玄境吗?”
吴建国立即说:“你说得对,所以,喝酒、喝酒、喝酒,忘记一切!”
吴建国说着,将那满杯的酒放到嘴边,“古咚古咚”像啤酒一样往嘴里灌。任春梅急忙一把抓住。那可是70度的烈性酒。酒已经下去一半。
“你用这种方法,既不健康,更不科学。况且,‘举杯消愁愁更愁’,对吧?”
“那我怎么办?!”吴建国像个大男孩,拖着哭腔吼道,压抑许多的情绪在任春梅面前毫无顾忌地宣泄出来。
“如果你没有能力将现实虚幻化, 就只有用对等方式进行平衡,这条路,丽天不是早就给你指出来了吗?你可以同步施情呀。这方面,你本来具有先天优势的。”
吴建国默默而又有些乞怜地望了任春梅一眼。
“你不敢?”任春梅问他。
“也不完全是。”
“那是什么?”
“是,是我不会追,不知道怎么追自己喜欢的异性。”吴建国可怜兮兮道。
“你呀!”任春梅用兰花指戳着他,“你被生活惯坏了。”
“不对,我妈从不惯我的。”吴建国反驳道。
“我说的是生活,不是你妈。”任春梅道。
这让吴建国一愣。生活惯自己?这怎么说。
任春梅也不作什么理论解释,只道:“你可能一直被姑娘和女人喜欢惯了,都是别人追你,而你,只是张开双臂,等待别人投怀送抱。从来就没琢磨过如何俘获姑娘的芳心,对吧?”
吴建国噘着嘴:“差不多。”
任春梅:“所以,丽天给了你特权,你也不会用。”
吴建国:“这也不完全,是我不太愿意。”
任春梅:“对,这我承认。但赵丽天没有开第一枪之前,你的子弹是永远不会上膛的,对吧。”
“差不多吧。”吴建国还是可怜兮兮状。这种状态,也只是在任春梅面前自然呈现。
任春梅见他那傻样,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又可爱。她一伸手,将吴建国手中的杯子取过,将余下的半杯酒倒了一半在自己杯中,然后,左手一杯,右手一杯,左右瞧瞧。
任春梅心中渐渐升起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