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杨咏赶过去，和考察团会合。露西一见她，远远就张开了双臂，给了杨咏一个大大的拥抱。

考察团正要出发，前往河阳区一块城乡结合部地块。率团的，恰巧是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所以，一上中巴车，杨咏就和露西打了个招呼——露西本意两人坐在一起说话的。但杨咏和她招呼后，和副市长坐到了一起。

车启动，杨咏便把培训中心规划草图给副市长展开了，简单做了汇报。杨咏极清楚，这样的项目，副市长做不了主的，最终要到夏书记那里拍板的。但，流程必须这么走，否则，政治上就有麻烦。所以，汇报极简要。

副市长笑笑，没表态。

地看完，一行人又回到河阳区政府，就在政府食堂用午餐。

政府食堂专劈出一块，放了长长的条桌，罩着厚实漂亮的帘布，一种自助餐的形式，中餐西餐一应俱全——河阳区也在悄悄发力，表面上政府食堂随便的工作餐，却悄悄请来中西餐大厨，将“随便”的午餐筹备得极丰富。

就餐前，露西问杨咏：“中餐还是西餐？”

杨咏笑道：“由你。不过，如果西餐，你可要教我使用刀叉的技巧。”

露西：“那还用说！”

于是，一顿简单的午餐，成了露西和杨咏自然的交流平台，露西边吃边教杨咏，杨咏学得有点拙，两人边吃边发出朗朗笑声。

餐毕，主办方通知：午休。露西对通知她的人说：“我们就不休息了，我和Ms扬还有事。”

经办人：“也行，那，给你们安排一间会客室吧。”

露西：“不用了，给我们备点咖啡就行。”又问杨咏：“你喝得惯咖啡吗？”

杨咏：“我喜欢喝咖啡的。”

露西：“OK！”

杨咏却对翻译莞尔一笑，致歉道：“不好意思，要影响你午休了。辛苦你了。”

翻译是个看上去四十余岁挺斯文的男子。的确有点累。但，和两个中、西不同风格的美女在一起，做聊天的翻译，难道不是一种享受？

“你们中国人，都要午睡吗？”露西问。

“一般，条件允许，都是要午休的。”杨咏道。其实她也是习惯午休的，特别是昨夜没睡好，本来有些困的。只是现在和露西在一起，处于亢奋状态，瞌睡虫被吓到一隅去了。

“这可是中国式的浪费。”露西道，“我们白人都没有午休习惯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呢？”

杨咏略思，回道：“或许，你们肉食动物，我们是草食动物吧。”两人午餐，露西吃了两块牛排，而杨咏只浅尝了一小块，基本靠色拉填饱的肚子。

露西恣意地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陪同的中方的许多官员睡不好午觉了。他们很奇怪，这杨咏耍了什么手段，让美方首席谈判代表，与她几乎有“一见钟情”式的友情。虽然昨天她推掉了项目落户京润的可能。但杨咏对露西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江州共有四个区，京润区不要这项目，但其他三个区，个个都想将项目落户在他们区内。这可是一面非常耀眼的政治锦旗呀。

三个区都在暗暗竞争着。现在他们突然发现，除了要给露西留下美好的印象和打动她的条件外，似乎，对杨咏，也要恭维好。或许她对露西的一句话，这项目就会飞落它家。

其实，这露西身上，蕴有中国人尚不懂的精神世界。她毕业于斯坦福，而且成绩能力强，是更大公司都竞相邀约的高级金领。而她在恋爱倾向上，是个双性人，即，既会和异性恋爱，也喜欢和同性恋爱。目前她正处于恋爱空白期。

杨咏这样的东方既美貌又很有主见特别具备幽默气质的女性，不由得她一见倾心。当然，她是情场老手，知道情感这东西，勉强不得，眼下，也只能和杨咏尝试着往闺蜜关系方向处。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江州市从上到下的那些政府官员，怎么会想到这一层。

而杨咏，直觉上，和露西虽然才认识二十小时不到，但，和露西聊天沟通，还是件愉快轻松的事，如果不是上午培训班的方案报过来，她和露西的交往是基本没有功利目的的。只是协助一下市里嘛。

但，她现在有了新的想法。

咖啡上来了。还好，河阳区的相关人员很懂事，上了三盘咖啡——包括翻译。杨咏轻小饮一口后，问露西：“怎么样，你考察了不少地方了，心中有没有倾向性的想法？”

露西微微一笑，用那西方女性较骨感的手指指杨咏，摇摇头，没回答，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怎么，我触碰你的商机机密了？”杨咏问。

露西：“触碰了商业机密的边缘，呵呵。不过，你不是竞争的一方——原本我要到你的地盘上去考察的，昨天被你拒绝了。所以，我的一些想法，可以向你透露一些。你是聪明人，或许你的意见，能让我做出更优秀的决策。”

杨咏向露西举了举咖啡杯，像敬酒那样，表示一种交流的愉快和信任的享受，品了一口咖啡。

露西对杨咏这个动作有些好奇。咖啡还可以这样喝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中国特色？

“江州，已经是我考察的第三个城市了，”露西道，“都很热情，开列的条件还是有些诱人的，说实话，到昨晚之前，我心中尚无方向。但，你昨天跟我说的江州的人才优势，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露西顿了顿，又说：“你提供给我的那张表，挺专业，但是否准确和权威，我本意是想请第三方公司核实一下的。但，我们美国虽然有这样的调查公司，但，他们无法调查你们江州，而你们中国，没有一家这样的第三方调查公司。”

杨咏暗吃一惊。昨天提供给露西的表格的确不权威——也没办法权威，时间那么紧，而政府的统计从来没有从那个角度进行过。当时，只是根据统计局另一份江州在职员工的学历表和江州中、大专生所占城市人口比例做推縯的。

没想到露西立即着手进行专业调查和核实。

幸亏中国没有这样的调查公司。

露西摊了摊手：“你不会觉得我这些操作是对你人格的怀疑吧？”

杨咏道：“你可以怀疑呀，我不会感到自尊受伤的。你从你的专业进行论证和调查，这让我钦佩。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怀疑得对，我的那些数据的确不够权威。”

于是，杨咏如实把自己那张表如何制作出来的过程，都向露西说了。最后说道：“我是根据我手上现有的资料，进行了适当逻辑推理，作出的，因此，让它绝对权威，是不现实的。”

露西：“那，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能给我一份接近权威的统计吗？”

杨咏：“可以。不过，时间得从明天开始算。因为我需要调动很多政府资源，甚至需要报告上级领导支持才能实现的。”

露西：“行，那就第三天给我。”

杨咏想了想，说：“不过，即使你拿到最权威的关于江州人才结构的报告，你也不能做出决断。”

露西认真地凝望着杨咏，目光虽是研思的，但内心更多是欣喜。“你的意思，我还应该把周边城市进行一番这样的调查，然后进行比较之后，才能做出决断。”

露西把杨咏准备说的全说了出来。

杨咏不由心中暗叹，说：“正是。”

一丝忧愁落到露西脸上。按计划，她在中国还有四天时间，必须返美，必须回去向董事会拿出报告。

“如果，我向另两个城市的管理者，索要这份统计表，最快他们多久可以给我？”露西问。

杨咏愣了愣，迟疑地说：“一天。”

露西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一天出的报告，很不准确？”显然，她读懂了刚才杨咏的迟疑。

杨咏心想，就算是给他们半个月，出来的报告，也未准确呀。因为，中国式的统计，是自己根据需要来的。

但，这样的话，是不能向露西说的。

露西：“是不是我给他们一周时间，出来的统计，也可能是不准确的？”

天哪，露西简直是自己肚里的蛔虫呀，自己心里的活动都被她看透了。

杨咏望着她，慢慢将目光移开。这样的内容，既不可以“yes”，也不能“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