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复习班活动，小神拄着拐杖来了。那晚吴建国实在忙，复习班活动基本没参加，结束时才过去和大家招呼。小神自然又是拉在了最后。有两个同学陪同着。吴建国问她是怎么来的。说是三轮车。吴建国便将小熊叫来，轿车送她回去了。

吴建国将陈翀送到谷阳小区，车到楼下，陈翀却没下车。

“我们聊几句吧。”陈翀道。

“行啊。”今天随陈翀到夏书记家，一路下来，所学太多，让吴建国很是佩服和感慨。

“我主要想和你说一件事，如果，那杨咏聘你做文化中心项目的管理公司负责人，你要接受。”陈翀和他开门见山，不打一点弯弯。

吴建国稍感意外，没料到她聊这个话题。“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陈翀：“为未来的发展。做建筑想做大，对资质和技术要求是很高的。但房地产投资不一样，属于金融运作和管理交叠产生利润，关键，我们国家刚开始和国际接轨，下面将有一轮二三十年房地产发展黄金期。

而如果杨咏聘用你，你正好通过这个项目，可以把房地产全流程可以走一遍，积累经验。建筑，我建议你退出。”

吴建国微微叹了口气。他是不想和杨咏走得太近的，她对自己的那种意图太明显了。如果应聘了她的岗位，不知会有什么情感纠缠呢。

“我会好好考虑的。”吴建国如此回答陈翀。

敏感的陈翀似乎悟到什么，问：“你是不是担心做了她的直管部下，会有其他麻烦，让丽天不放心？”

吴建国暧昧一笑，说：“不早了，你明天就要赶美国了，天亮还要处理很多事，早点休息吧。这事，回头再说，好吗？”

陈翀对这种中国式的含蕴既习惯又从文化上感到悲凉，心里哀叹一声，便和吴建国道了再见。

陈翀的判断没错。

六天后，露西从美国给江州经贸委发来传真，正式通知：美国美敦力科技公司决定在中国ZQ省江州市河阳区6号地块，兴建高端医疗设备工厂。

杨咏知道消息，是殷秘书专给她来了个电话，说，这次美敦力项目能落户江州，夏书记将首功记在你头上。杨咏没有得意，只有几丝丝的小高兴。她的重点在文化中心上。那才是自己的孩子。

露西走前，杨咏私请吃了顿中国大餐，觥筹交错间，杨咏委婉地告诉她，培训中心项目在重新规划，你的投资需等新规划出来后，才可进行。结果正如陈翀所判，露西没有任何不快。

那晚，和露西喝酒，正题点到即止，随即杨咏把话题引向教露西学汉语、自己向露西学英语了。两人边喝酒边互做师生，闹出不少笑话。一时气氛好得像一对闺蜜，分手时搂搂抱抱恋恋不舍。

陈翀发来张传真。字不多。

项目定位：明文化，实商贸。

项目容积率：10.5

经营模式：售租结合，以租为主。

杨咏看了似懂非懂。只是感到6.0容积率改为10.5，会有更多的钞票从天空飘落下来。

杨咏给陈翀去了个国际长途。隔洋求教。

陈翀道：“‘明文化，实商贸，’就是明里打着文化的旗号，实际定位是商贸中心。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争取政策优惠和支持。商贸做好，文化也可以赚钱的。

关于容积率，上升到10.5，就可以建设近九万平米的商业建筑，好处我已经分析过。

售租结合，就是可以拿出三万平米的房子出售，以每平方米六千元算，可以有1.8亿的现金收入。

杨书记，我想和你说两点，一，房地产项目，特别是眼下刚刚启动的中国房地产项目，都要着眼未来五年至十年，甚至二十年。但你可能一二年之后就升官走了。因此，难以着眼长远。

所以，二，在官一任，造福一方，你为京润其实也是为江州做一个现代化的文化商贸中心，功在将来呀。周边的商铺和百姓的住房都会因为这样项目而迅速升值的。将来大家都会念你的好的！”

陈翀最后一段话，撼动了杨咏。

她是个有野心的人。

五年见效，自己也不过四十岁呢！

“具体事项，我回来和你面谈。但，杨书记，在商言商，你三十万咨询款在我回来后，要一次性付我。”

杨咏略思三秒，果决地说：“行！”

其实，这是陈翀在考察她的魅力和信誉。这样的项目，必须有魅力和信誉度，才可以全身心投入。三十万现金，对她一个区委书记来说，以咨询费名义一次性支出，难度很大。

杨咏有种冲动，想急着去夏书记去汇报。但她遏制住心头躁动。一些细节是经不住夏书记问的。必须等陈翀回来。省事的方式是带着陈翀一起去。

但，她决定尽量不让陈翀出现在夏书记面前。这个项目是自己的创意自己的孩子！

必须把陈翀抓牢。

不能等陈翀回来，现在就要采取行动。

打电话约吴建国。谁知几个电话，都约不上，接电话的都说，吴总很忙。好不容易找到他，便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吴建国反问：“你有什么事？”

杨咏：“想和你聊聊。”

吴建国：“那就电话里聊吧。”

杨咏：“不行，三言两语说不清的。要面聊。”

吴建国沉默。少顷，回道：“我只有晚上九点以后有空。”

杨咏：“那就晚上九点好啦。地点嘛，就上我家吧。”

吴建国沉默。

“好啦，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大灰狼。”杨咏面对吴建国，很自然地拿出她的真性情。“我向你保证，我们只谈工作，总可以了吧。”

晚九点，吴建国准时摁响杨咏家的门铃。

吴建国入门时，杨咏道：“你现在惜时如金呀，九点，一分不迟，一分不早。”

吴建国答道：“早一分，打扰杨书记，迟一分，失信杨书记。”

杨咏道：“你这嘴，越来越会说了嘛。”

吴建国不应答。

杨咏问：“茶，还是咖啡，或者，红酒？”

吴建国：“茶也要，咖啡也要。”

杨咏“呵呵”一笑，忙碌起来。

吴建国眼睛随便扫描着屋内。几年前来过，变化不大，墙上多了幢书法作品，细一瞧，原是武则天的诗作。

明朝游上苑，

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

莫待晓风吹。

吴建国平素读诗不多。但这首武则天的《催花诗》，让吴建国感觉帝王霸气扑面而来。哪像个女人写的。与黄巢的《题菊花》中“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有异曲同工之妙。

茶端来，咖啡也冒出袅袅热气放在吴建国面前，随后，将陈翀的传真放在吴建国面前。

杨咏一富“只谈工作”的模样。

其实，这个传真吴建国也收到了。但他没吭声。

“谈谈你的想法，好吗？”杨咏道。

吴建国一口气，喝了半杯咖啡，用手撸了下脸。大约是想把疲乏之气抹掉吧。

“我觉得，这个项目成功与否，有以下几个关键点，一，名称和实际运作如何协调。因为要想拿到市政府相关政策的支持，还是要打文化牌的，而事实上我们是需要通过商贸运营才能收获利润。

这貌看，是一对矛盾，其实，也不是，看我们怎么认识文化这个概念。文化有大概念和小概念之分，小概念，就是人文学科、语言、艺术、科学等，而大概念，则是人类所有的发明创造和生活方式。比如，我喝的这咖啡，就是一种饮食文化，而商贸本身，也是一种文化，叫商业文化。

所以，你要建的文化中心，是大概念的文化中心，是可以包含一切商业活动的文化中心。

但，将这样的观念全盘推出，估计政府的一些部门不能完全接受，所以，在文化中心的起名和将来的经营项目上，可以创造一些模糊空间，堵住一些人的嘴。”

杨咏点点头：“你说得非常对。”杨咏没想到吴建国会从大文化和小文化角度去分析和定位京润文化中心，内心一下子对他刮目相看。他不就是个高中生吗？自己还没意识这点呢。

杨咏：“那你觉得，起什么名好呢？”

吴建国：“现在先不要说起名的事，我先顺着我的思路把话说完。你不要打断我，行吗！”

哟嗬，这是在自己面前摆资格呀。

但杨咏没有不快感，她只用一种的目光直视吴建国那英俊帅气的面庞。

“好吧。下面我闭嘴，你说吧。”

似有点悻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