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吴建国这边，自修考试复习班又来活动了。离考试只有半个月了。

吴建国几乎全程参加了复习。尽管他不能肯定考试那几天他有空。

这天，小神也来了，还是带着拐杖。伤筋动骨一百天。病假给了她大把大把的时间复习，因祸得福。

散场前，吴建国跟大家招呼说，自己要出差了，少则一周，多则半月，自己不在期间，正常来，找某某主任就行。

这天散场，大家一一与吴建国道别，搞得吴建国好像要到月球上似的。小神又拉在了后面。吴建国一看，正要张嘴，小神道：“你是不是要叫小熊呀？”

“是啊。我不在期间，你要过来，我可以安排他去接你。”

“你不在，我不过来了。”小神道。

吴建国一听，装作无感，又要张口叫小熊，小神道：“你能请我到你的办公室坐会儿吗？”

这让吴建国稍感意外。“行啊，请吧。”

吴建国的办公室距离会议室很近，小神没蹒跚几步就到了。

小神进了办公室，便说：“这里留下了我一生特殊的记忆之一。我在医院之外给人注射，居然还是在一个老总的办公室里。”

吴建国只好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我这一生，好像最怕的事就是打青霉素。但你帮我克服了对它的恐惧。还真要谢谢你！”

小神：“这有什么好谢的，要说谢，还是应该我谢你，除了我刚才说的那次特殊的体验，我更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方法感谢你——”

小神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本精致的笔记本。“这是我最近写的诗，送给你。诗写得不好，但，真实记录了我的情感。但愿你能喜欢。”

小神说着，将笔记本郑重地双手呈递给吴建国。

吴建国犹豫着，接过笔记本，缓缓打开，但见扉页上，八个醒目的大字“生命之光。献给建国。”

吴建国忙将笔记本合上了。

“为什么不看？”小神有了几分颜色，一改原先给吴建国的淑静、娴雅的感觉。

吴建国勉强一笑。“以后慢慢欣赏吧。”

小神杏目大胆地直视吴建国，目不转睛。“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总不会因为我是个小护士，而你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将自己的真情用泰山压着吧。”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小神，我、我有女朋友的。”吴建国有些窘迫。有那么几天，小神那般让自己心动，占据着他大脑所有空闲时间。在那个时间点，如果小神拿出这本诗集来，两人关系肯定是另一种走向。

“有女朋友又怎么样？像你这样的人，有女朋友是正常的，没有女朋友才不正常。所以，你有女朋友，不会妨碍我对你的情感。我也希望，不要阻碍你对我的情愫。”

小神说得斯文。但吴建国算是听出来了。难道她也是一个“波伏娃”的多元爱情的践实者？

今天中午，把“文化中心”规划纲要传真给杨咏后，他就做了一个动作：给赵丽天发了封电报：明天我来厦门看你。这个计划是临时产生的，几乎与决定将纲要发给杨咏的同时，萌生了这个想法——

什么“文化中心”不“文化中心”的，这笔建筑业务，的确会给天国建筑带来近千万的纯利，但这笔钱，绝不能看着杨咏的脸色拿。所以，昨晚杨咏甩脸子给他看，他当时面无反应，但暗箭穿心。若屈服她的淫威，这女人极可能得寸进尺。

所以，老子不干了。一千万？二千万，老子也不要了。把传真发给她，算是男子汉的一种风姿。传真表面是纲要，实质是绝交信。

心很乱。当时第一冲动就是想见赵丽天。本想明天直接飞厦门，给她一个惊喜。但，有“波伏娃”之约，别冒冒失失闯过去，搞不好既让丽天出洋相，更会让丽天误解自己。

给丽天打电话是不现实的，不管哪个时间点，她都没法接电话，写信，然后让她到邮电局打电话过来。那得熬几天。就想到一个很传统而原始的方法：发电报。相信丽天会在今晚前收到电报的。

没想到临出发前，小神以出他意料的方式敞开了心扉。

乱上添乱。

“是这样，我和我女朋友的情感很好。”吴建国如此拒绝着小神。

小神却道：“那就等你和她情感处于低潮时，找我。我做你的备胎。”

吴建国心里暗叹：我的天！她是谁？

“当然，如果你有和她分手的打算，我就会做你情感的港湾。当然，即使不分手，我这个港湾随时欢迎你艘航船停泊。”

吴建国感觉小神越说越离谱，忙伸手示意不要再说，自己却道：“这个话题，我们不要再涉及。我还有事。就让小熊马上送你走吧。”

小神闻听，没有任何沮丧、失落之感，而是淡然一笑，说：“行，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反正我把我该说的话都说了，那诗集，你可以不用看，烧掉。我不会生气的。”

吴建国想到书中读到的一句话：比湖泊更深的是大海，比大海更深的是人心。这天，算是领教了。

心烦烦，意惶惶，吴建国这夜难以入眠。小神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这个疑惑，从大脑的浅层次渐渐坠入脑海深处。自己这一去，建筑公司这边，就交给了蒋副总，酒店，则交给服务经理和行政总厨，让他们各负责一块。

他们能放心吗？

天快亮时，吴建国才渐渐睡去。

这些年，赚了钱，吴建国一直想给爸爸妈妈换套大房，同时，自己回家小车近家也方便。但妈妈怎么都不肯，说住在荷花塘几十年，习惯了，哪里都不去，你要不方便，可以买一套自己住，将来也可以和赵丽天结婚用。

吴建国没动。妈妈不肯动，爸爸也不动。他们都不动，吴建国觉得自己也不宜动。除非真的结婚。好在荷花塘巷政府投入做了些改造，小车可以开到家门口。这就更不要动了。

这早，感觉刚刚入眠的吴建国被电话响醒了。

是赵丽天打来的。电报收到了，你今天来，是什么航班，告诉我，好到机场接你。

吴建国欣喜地告诉她，ZQ省城飞厦门的航班，只有下午一班，傍晚到，具体什么时间，还要查问一下。赵丽天那端说，行，我来查吧。

赵丽天没有多话，很快就将电话挂掉了。这让吴建国心里犯了嘀咕。她是从哪里打出的长途？公用？江州街头一般的公用电话，是不可以打长途的。厦门可以？还是在某个条件很好的人家打出来的？

吴建国将头放在自来水龙头下，用凉水久久地浇着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冷静清醒下来。如此糟乱的心境，为什么要远去厦门见丽天？或者，那端等待自己的，也是一堆乱麻。

不管了，别想那么多了，一切等见了面再说。先把江州这头的乱七八糟的事抛在身后再说。

江州阴天。省城也是阴天。还好，没影响航班。恰这阴天，当飞机穿出云层后，从窗口俯瞰下面的浮云，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冲出机舱，踏逸在这一望无垠的白絮上，飘飘欲仙的遐想。

厦门是晴天，飞机降落时，晚霞似火，夕阳若蛋，海波泛玉，山岚似仙。吴建国心境一下阔朗起来。出口处，望眼欲穿的赵丽天一见吴建国，燕子一样飞扑过来，一下扎在吴建国怀里……

坐公交，到厦大。在厦大附近找了家三星级宾馆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