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赵丽天一个跨跳骑在吴建国身上,揪住他的鼻子,“说,好好的,为什么大老远的,说来就来,有什么阴谋?”
吴建国抱稳她,生怕她滑下来。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说:“前天,老天爷托我一梦,说,厦门市沿海将要发生十级海啸,浪高千米,我就驾着祥云来救你啦!”
赵丽天小手捏得更重了,道:“谁要你救?你不知道我是海的女儿,潜泳能游三千里,从太平洋潜到大西洋?”
吴建国:“得了吧。赵丽天。丽、天!你从天上飞到大西洋差不多,还潜泳到大西洋,把我当文盲呀,我可是高中毕业生。”
赵丽天:“两极相通,天者地也,地者,水也。我这丽天,没有一双观音老母的眼睛,却有着小龙女的本领。天上海下,我通吃!”
吴建国邪邪地笑起来,“来,你吃,你通吃。”
这就是赵丽天和别的姑娘不一样的地方,他和赵丽天在一起,时空忽然变得通透而灵动,既没有利益扰动,更无道德纷扰,和她在一起,只有美、快乐、青春、随性。什么“波伏娃”不“波伏娃”,鲜活的赵丽天让暂时忘掉一切。
吴建国不待赵丽天“吃”自己,自己主动贪婪地“吃”起了他的小丽天……
久旱逢雨,干柴烈焰,狂风惊雷,天崩地塌……
吴建国就在要进入赵丽天的一刹,几丝理性飘浮上来,气喘吁吁地问:“是,是安全期吗?”赵丽天埋着头,没答他,而是一个发力,将占领军主动引进了“村子”……
渔歌唱晚,波光粼粼,煦风拂柳,碧泉温和,水乳合一,涤烦融忧。幽远的森林传来嗷嗷的长叫之际,灵魂飘到了天外……
欢娱忘我的时间永远是短暂的,无论是飞在天上,还是飘在水里,或漫步在石径上,现实总是如风似波,让人躲无可躲藏无可藏。一阵激情之后,贤者时间无可阻挡地到来。
但这晚,显然没有“贤者”特有的气氛基础。
“这次来,准备待几天?”赵丽天问。
“……一周,或者半个月……”吴建国回答得不坚定。
“出事了?”
“没有呀。”
“没有?现在春姐回家生孩子去了,而且不会回来了,现在酒店有人顶上来了吗?”赵丽天道。
吴建国敷衍地:“正在落实,差不多了。”
“那,建筑公司呢?你上次给我来信说,培训中心的项目可以十拿九稳地拿下,但技术要求很高,对队伍是次考验,而且还需要充实力量的。这个项目现在进展怎么样了?”赵丽天问。
“那个项目呀,要黄了。”
“为什么?是被别人抢去了,还是——”
“很复杂,丽天,能不能不说工作上的事,我到你这里来,就是想跟你好好待几天,忘掉工作。再说,现在管理有一条基本的标准,就是公司离开老板,可以正常运转。 我这次就是想看看,我不在期间,公司能不能运转能不能正常。”
“你拿这个做实验,代价也太高了吧。”
“能和你在一起,代价再高,我都愿意。”吴建国道,因为内心不纯粹,言语便显得有些干涩。这句话,表面听,没毛病,吴建国的确愿意为赵丽天不计代价。但,这次厦门行,明显带着逃避是非寻求内心平静的内容。
赵丽天感觉到了,因此,没有激动,轻轻拍他,“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真的没发生什么。都是日常管理和经营上的琐事,说来既烦,你听了也无益。”
“那,你出来度假,建筑公司由谁管?”
“蒋副总。”
“他?”上次吴建国来厦门大学,就因为当时的蒋队长闹情绪,害得吴建国连夜换乘两个航班赶回去,给赵丽天极不好的感觉,放假期间,她去公司时,见过蒋,送给吴建国四个字:“不堪大用。”
现在居然把“天国建筑”交给他管。
“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吴建国有点恳求地对赵丽天说。“说说你吧,你——还好吧?”吴建国有些小心地问道。
“我——你看,我首先活着,”赵丽天如此回道,“其次,从你在机场见我时起,你有感觉我活得不好吗?”
赵丽天的回答貌俏皮轻松,但吴建国听了,感到不是滋味,因为他问的“你还好吧”,是有具体指的。但,又不好明问。
“看你神情,好像对我的回答连60分都达不到。那我跟吴总汇报点具体的吧。现在,有两个教授都希望我做他们的研究生,说只要我愿意,就可以保研。将来厦大研究生毕业,不是留校任教,就是进国家重点企业。”赵丽天不无得意。
吴建国感觉挺意外。原指望她还有一年就毕业,这样两人就又可以在一起了。异地恋,是苦恋。如果保研,就还有三年的学业。对了,还有一点,就是她大学毕业国家是包分配的,如果是研究生,基本分央企,而且一定是厦门附近的央企。
如此,这异地恋就被焊牢了。
“那——保研,你接受了吗?”吴建国忐忑不安地问。
“这事要和你商量的。你觉得呢?”赵丽天将头靠在吴建国阔厚的胸脯上,小声道。
吴建国凝思片刻,问:“丽天,你打算跟我结婚吗?”
赵丽天一时无应,不知不觉中,渐渐将身体慢慢疏离了吴建国。“你想听实话吗?”
吴建国:“当然。”
“不想。”
“为什么?”
“因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寂静。
赵丽天小声地:“我们现在很爱。我希望这种爱,一直把我们送进同一座坟茔里。但,如果我们结婚了,首先就会被腻烦和平淡包裹起来,然后,在这个背景,苍白、猜忌、争执,然后和好后,再苍白、猜忌、争执——
我们的爱会在这种反复循环中无疾而终,或者像出一个车祸那样受伤、治疗、残疾——”
吴建国:“你也太悲观了吧?”
赵丽天:“不是我悲观,而是事实如此。你能不能举一个你身边的例子,他们从结婚一直到老死,都相爱的。好像,你爸爸妈妈很和美,从不争吵。但,那是爱情吗?”
吴建国一听,忽感异常烦乱。他起床,从行李箱里取出香烟——随身携带香烟,已经成了他的职业习惯,许多生意场合,香烟成了必备品。但他自己抽烟无瘾。
吴建国点上烟,大口吸起来。但很快被呛着,嗨了起来。
赵丽天上前,拍拍他的背,等他这阵嗨缓过去,将头靠在吴建国身上,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你爸爸妈妈。”
“你说的是事实,没什么该不该的。”吴建国边说边想,“好像,我觉得,他们俩的关系,我妈妈委屈,我爸爸,也委屈。但,你要说谁更委屈,还真难区分。又好像,我爸爸的委屈是表面的,我妈妈的委屈,是深入骨髓的。”
“建国,我们不分析他们了,好吗?都是我不好,信口开河,说话不知道拐弯。”赵丽天道。
吴建国幽幽地问:“我们之间,说话,要拐弯吗?”
赵丽天略一沉吟,说:“偶尔。”
吴建国低沉地叹口气,“你,大学这三年,日子过得,怎么样?”吴建国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问。
赵丽天一下就听出吴建国在问什么,想知道什么,“还——好吧,风平浪静地——”赵丽天亦小心翼翼地。
吴建国微微摇头,说:“厦门滨海,风疾天高,每年台风都要光顾好几次,你这个上天潜海的性子,三年中,能风平浪静,可真是极难极难的修行呀。”
赵丽天:“风,要看什么样的风,浪,也要看是什么级别的浪。大海上,无风三尺浪,但,如果把那也算做浪,这个世界,就是一潭死水,一点趣味都没有了。”
赵丽天的回答,让吴建国一时陷入五里雾中。他听不懂。但是有约在先的,“波伏娃”实验,可以彼此保密的。事实上,这三年,但凡赵丽天放假回来,吴建国都禁不住要涉及这个话题,但每次,都被赵丽天巧妙而模糊地应付过去。
“我是有风有浪的。”吴建国忽然说。“这次来,我想把我这方面的情况跟你做个沟通。我不想欺你,更不能骗你。我发生了一个故事。一个你认识的人——”
赵丽天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千万!”
又说:“否则,会伤害我们的感情的。”
吴建国却道:“不过,我和她关系早结束了。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以后,估计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因为她已经离开江州了。”
吴建国这段话,几乎等于告诉那个“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