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现在,我也不是拒绝你画我,而是目前的状态,你要画,也只能画画速写,素描,最好等到下半年,因为,现在‘文化广场’运作已经渐渐步入正轨,我想到江南商学院总裁班进修下,那时,我有时间。”
罗亚男不回话,似看非看着吴建国,远思着深想着,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认识你吗?”
吴建国摊开手。“这我哪知道?”
罗亚男:“我跟你实话实说,那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影像,后来又到《江州日报》上看到你的照片,我感觉,我跟你交流一下,碰撞一下,会激活我的创作灵感。因为我看到你的照片,想到了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吴建国沉默。这话不好接。《大卫》,吴建国知道,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三巨头之一米开朗基罗的代表作之一,是个大理石雕塑,全裸,通体散发着男人阳刚之美。
罗亚男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边思边说:“今天见你真人,那个朦胧的想法就越来越清晰了。”
随后,罗亚男像从另一个世界归来了,对吴建国说:“我是这样想的,油画,巨幅,左边,是《大卫》,右边,是你,也是全裸。但是有生命的,中间,是赵无极式的江河湖海宇宙星辰细胞病毒基因粒子组合的穿越——”
吴建国怔怔地望着罗亚男,问:“为什么是我?”
罗亚男:“因为你代表着东方美呀。你的形象是可以和《大卫》媲美的。我就是想通过绘画形式,通过艺术形象,将东西方文明进行一次大碰撞和大融合。我这个构思,你觉得怎么样?”
吴建国沉默。
罗亚男:“对了,这幅画可以挂在你们主楼中庭最显著的那块地方。我敢保证,就凭这幅,江州文化广场,至少扬名中国,甚至扬名世界。”
吴建国:“你这是准备牺牲我来扬名?”
罗亚男:“什么叫牺牲你,这是给你一出大名,让你永远留在艺术史上的机会。你看,《大卫》,距离现在六七百年了,仍然扬名世界呢。我把你和他艺术地融合在一起,是给你一个彪炳千古的机会。”
“谢谢,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在当下。”
“庸俗!”
“是的,我就是个俗人。你还是另找一个帅男吧,我不否认我长得帅,但像我这样帅的中国男子多的是,你另选一个让他青史留名吧。”吴建国道。
“可是你让我动心!明白吗?你说得不错,不要说中国,光江州,我就遇到过好几个长得帅气的。但,他们都不让我动心。我见了你,就动心,就产生了艺术创作冲动。或者说,正因为有了你,才产生了我这次不同凡响的创意!”
吴建国闻听,无言以对,埋着头在那闷想。忽然无声地笑了。
罗亚男问:“你笑什么?”
吴建国:“我笑你真敢想。你和我素昧平生,居然上门来就要我配合你画——人体。”最后两个字吴建国本想说“裸体”的,但觉得别扭,就临时改为“人体”。
“这有什么。是我的灵魂在号召我、命令我来做这件事。我就这样,想做什么,必须做。”罗亚男道。
“是不是因为你是省委书记的女儿?”吴建国不客气了,直接顶上去。
岂料,罗亚男喝道:“你休提他!我最讨厌有人把我和他联系在一起。”
吴建国:“难道在事实上,你不是和他关联在一起吗?”
罗亚男直愣愣地看着吴建国:“这种话,也只有你敢说,行,你有种。我是遇到一个敢说真话的商人。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现在能当上江州画院副院长,也因为是我爸爸?”
吴建国:“难道不是吗?邵书记跟我说,江州画院副院长想画我,当时我以为,至少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壮年,哪有这么年轻的——女副院长。”
这回,罗亚男笑了。“我告诉你,我当副院长时,文化艺术系统甚至整个江州市,都没人知道我爸的身份。我告诉你,我大二时,作品就参加法国画展,大三参加国展就拿了大奖。我之所以来江州,全是被江州画院院长真心打动的。”
“他答应你,来了就可以当副院长?”
“是的。而且说,不久他就退居二线,让我接他的班。那我肯定是不要接他这个班的。行政的事,烦人,影响我艺术创作的。我身份暴露,全因为我一个闺蜜来看我,她正好是文化局艺术处处长的侄女,就悄悄地说了。谁知就传开了。”
罗亚男恨恨地:“现在因为这点,影响了我的名誉,好像我是靠老子。我要靠我自己打天下。他玩那点破政治,我还瞧不起呢。吴建国老总,现在,我只以我个人的名义,和我爸爸没有任何关系地请求你,让我完成我的作品,行吗?”
吴建国忽然感觉罗亚男挺有些可爱:率真、直接、简单。“让我帮你,有两个条件。”吴建国道。
罗亚男:“你说。”
吴建国:“这一,必须等我有空。这二, 裸体,肯定不行。”
罗亚男:“嗨,看上去你很年轻,怎么脑子里全装的古书呀。我们在学校,模特不够用,都是我们轮流脱衣服上。你要是想拍我的人体 ,我不会拒绝你的。要不我们平等一下,我画你的裸体,你拍我的裸体,怎么样?”
吴建国尴尬地笑笑。这是哪儿对哪儿呀:“罗老师,我们思想不在一个维度上。这件事,没有商讨的余地。”
罗亚男叹了口气:“好吧,这事,我暂时收回。你那第一点,可以机动着用。”
吴建国:“什么意思?”
罗亚男:“你不是说你忙嘛,行,这段忙的时间,我就不画你的素描,而是速写。只要我有空,我就会随时过来,捕捉你的工作和生活瞬间的神情,让我定型你在作品中呈现的神情和姿态。”
“这会影响工作的。”吴建国道。
“这怎么会影响你的工作呢,你办公室这么大,我只占一隅,你该看文件看文件,看见人谈话就见人谈话。我向你保证一点,我在这里听到的所有,绝不向外人透露半个字。”
吴建国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行,还是有影响的。”
“那除非你爱上我。”罗亚男道。
吴建国蒙了,“这怎么说?”
“因为,只有你爱上我,我在这里工作,才会让你分神,更多地考虑我的感受,对不对?你爱我吗?”
吴建国定定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回道:“爱。我爱二十六年前的你!”
罗亚男朗朗大笑起来,“那时候我还没来到这世界上,你爱空气呀你!”
吴建国:“啊,你还没二十六岁呀。”
罗亚男:“是啊,本公主芳龄二十有四。呃,我是不是长得显老?”
吴建国:“不是,主要感觉你取得那么多成就,又是画院副院长,至少有个二十七八吧。”
罗亚男又笑了:“习惯思维常常是阻碍我们认知新世界的障碍。”
吴建国:“行了,我们不兜圈子了,你在这儿画速写,我没什么。但,我这个办公室,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他们忽然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在一直待在我办公室里,会产生其他想法,而且会影响和我交流工作的。”
罗亚男:“这个呀,很好解决。你就在会上说,文化广场要出一个宣传画册,专门请了画家来做前期,画速写。这样一来,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吴建国不得不承认,这条理由很结实。“好吧,就按你说得吧。不过,还有一点,希望你理解,有时会有重要的商户来,商谈重要的商务内容,这,你是不能在现场的,不管你保密程度有多严实。”
罗亚男眨巴着眼睛,思虑着,说:“其实,那些瞬间对我来说,是最宝贵的,你们商谈大事时的神情,一定很别的。”
吴建国微微一笑,不应声。
罗亚男四下观察着,说:“你这儿不是有专用洗手间吗,到时候,我就躲到那里面去——”
吴建国:“可是,万一客人要上洗手间呢。”
罗亚男:“你就说你的洗手间刚坏了,正准备安排人修呢,请客人到公共洗手间,不就行了吗?”
吴建国暗暗叹口气。他这洗手间,的确是对外不开放的,除了自己和丽天,任何人都不好用的。
吴建国只好调侃地:“一个艺术活动,搞得跟地下活动似的。”
罗亚男:“这才有趣。比看世界上任何精彩的电影都好玩。”
正说着,门被轻轻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