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想过,无非罗亚男一气之下,给戴维去个电话,那B股上市就会立即夭折,而后续A股上市,更成为水中月镜中花。若如此,受打击的可不只是天国集团,江州市政府,特别是杨咏,都是不能接受的。把政府得罪了,什么后果?
吴建国低低道:“罗亚男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多想。”
“哈!”任春梅用秃头秃脑干涩地笑,表达着她的反应。“你和她认识才多久,你和她有过多少生死交往,就这么了解她,就如此认定你的感觉?”
吴建国:“是的。认知一个人,有时不需要时间和经历。”
“错!”任春梅大声喝道。大约她自己感觉这样大声不妥,赵丽天和秦仁都在旁房。于是压低声音道:“我问你,你和赵丽天是什么样的情感,经历生生死死,你敢说你完全了解她?我问你,你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吗?她为什么来找我?”
吴建国愣了。
是啊,约谈罗亚男,丽天究竟会怎么想?为了防止意外和不必要的误会,今天提前把约罗亚男的事通知她,为的就是让她定心,她也能猜出自己约罗亚男的谈话内容,那,她,不是应该定心、高兴吗?难道还有其他想法,且不便跟自己说?
任春梅:“叔本华说,世间最复杂的是宇宙星辰,而比宇宙星辰更复杂的,是人心。何况是姑娘之心,难道你不知道,爱和恨,是一把刀的两个侧面,一旦她心生怨恨,她那性格,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吴建国闭起眼睛,好像让视觉去审视一下灵魂,“如果她真那样,那是我的劫数,是命,躲不过的。”
“什么躲不过?今天不和她谈那些话题,谈谈艺术,谈谈未来,那些话,留在上市后再说。你这么个大男人,难道胸膛就不能容下一点沉俯和策略!”
吴建国一听,忽然情绪失控道:“是的,我的胸中就是没有容纳这些谋略的空间,我就是想一吐为快,做一个通透的男人,不可以吗?!”
这回,轮到任春梅愣了。一个事业男,一个在商场打拼了十几年,白手起家,靠被打断几根肋骨积淀原始资本的商人,居然说出中学生一样的话来。单纯和任性的禀赋,似乎从来就没被岁月打磨和洗涤过。
却暗想,也许,这正是他被好几个女人同时喜欢的原因,而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帅。
“好吧,我说不过你,”任春梅有些沮丧道,“那我问你,丽天的感受,你是不是要考虑考虑?”
“那当然。”
“那,我告诉你,她找我的原因,是担心你今晚和罗亚男摊牌,罗亚男脾气发作起来,会在你发展势头正好的事业前竖起高高的拦路墙。但丽天知道劝不住你,很忧郁,所以来我这儿。并不是让我劝你,只是,跟我说说她的苦闷。”
任春梅又说:“她说,本来要一个人驾车去西藏的。眼不见心不烦。可你拦住了她,说一定要和她一起,去深圳敲钟上市。但,你今晚图个一吐为快,后果现在不说了,丽天的担忧,你就一点不在乎吗?”
任春梅些话,似一盆水浇在久旱龟裂的土地上,迅速在吴建国心里渗透蔓延开。
吴建国沉默有倾,最终说:“好吧,我慎重些……”
任春梅听他这么一般,心略宽,提醒道:“不是慎重,而是坚决不提,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吴建国:“我知道啦!”显得有些不耐烦。
任春梅只好将电话挂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愧于自己良心,就行啦。
九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门铃响了。三声之内,门即打开。吴建国道:“搞艺术的时间是有弹性的,所以——”
罗亚男抢话道:“所以,我是会迟到的。那你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把门打开呢,应该不是从屋内出来的,更不是从楼上下来的。”
罗亚男今天装束与平素变化很大,散乱的垂发,被打理成一根粗大的独辫 ,一直拖到腰际,身着件蓝布粗衣的吊带裤,几乎将她天然的优势都遮压住了:细腰不见,丰胸被压。
然而这种装束,更容易逗引人想象被压迫的客观存在,联想和幻想的力量是惊人的,这种装束体现了女人掩藏的狡猾和巧妙的倾吐。一件白衬衫,扣子一直扣到锁骨之上,不要说事业线,连颈项锁骨间的小凹槽,都不露丝毫,俨然一个从五十年代工厂车间里走出来的朝气蓬勃却思想保守的铁姑娘。
但,吴建国观察到,她今天微施粉黛,隐有梅香,棱角分明薄嘴唇看似自然,但红艳略增,湿润含光。吴建国佯装不见,请其入座。
罗亚男却不肯就座,说:“这么大的空间 ,就我们俩坐,太空落了,再说,客厅客厅,我是客吗?”
吴建国微微一笑,“你想去哪里?”
罗亚男:“二楼如何?二楼一定可以看见今晚的月亮。”其实,那晚吴建国楼上醉酒失态的记忆,在勾引着罗亚男。那个时段,那种味道,那些非为,像她油画布上妙不可言的色彩叠映,被悬挂在二楼卧室的时空中。她想再见。
吴建国无奈,只好指着茶几上几乎堆满的各种饮品说:“那你看看,带什么喝得上去?”
罗亚男好奇地看着各种世界名牌的饮品,又抬目瞧瞧吴建国,道:“喝酒,会失态……”
吴建国接言道:“酒后会吐真言……”
罗亚男偏过头,目挑吴建国,带着几丝邪意,道:“那,六十度威士忌,一步到位?”
“一步到位!”吴建国边应,边从一堆中西名酒中抽出一杯芝华士威士忌,扬了扬,“这是六十度的。”
罗亚男:“那,我们就上去吧。”说着,便轻移莲步,踏上楼梯。
吴建国道:“好,我取两只威士忌专用酒杯。”
罗亚男:“上面不是有玻璃杯吗?”
吴建国:“那是普通的茶杯。”
罗亚男:“普通的中国茶杯,盛上来自苏格兰的芝华士威士忌,中西合璧,难道还有比这个搭配更有诗意的吗?”
吴建国忽然想到他们相识的理由。当时,不就是她想画一幅将自己和《大卫》结合的中西文化融合的油画作品,才找到自己嘛。但自己尚未如她所愿,任她写生自己呢。
会有这一天吗?她要的可是裸体。
二楼虽是卧室,但卧室外一间房是普通住宅,也可以算是小客厅的,只有一组单人沙发,两人相对而坐,正合适。
入座前,罗亚男将头伸出窗外,看到远方天空一钩残月,在城市的灯光映照下,显得虚弱苍白。“是下弦月。”她似乎讷讷自语。
琥珀色的威士缓缓倒入玻璃杯,酒较醇厚,郁郁挂杯。吴建国倒好酒后,起身到窗前,“我把窗帘拉上,可以吗?”他问。
“为什么要拉窗帘呢?”
“是下弦月,感觉,有不太好的心理暗示。”
“这有什么呢?过两天,它就被黑夜吞噬了,但再过两天,一轮新月又会浮现。这世间 ,无阴无阳,阴快尽时,阳即来了。”罗亚男道。
吴建国:“但今天,它是阴的。我们只有今天回避它一下,在心里可以想象几天后新一轮的开始。”
“好,那你就把窗帘拉上吧。”罗亚男说着,看着手中的酒,像是自语,像是问吴建国,“我们为什么喝这酒呢?”
吴建国心情一下凝重起来,默默坐下,端起杯,“对我来说,我衷心地感谢,你对我各方面的支持和帮助。来,我敬你。”说着朝罗亚男举起杯。
罗亚男却没动,“你说话夸张了,哪有‘各方面’,不就是一件事嘛,而且,我也没出什么力,都是戴维操的心。这个行酒令,没劲。”
吴建国:“那,你来个带劲的?”
罗亚男想了想,摇摇头,“好像都蛮俗的。”估计她想到预祝B股上市争取A股再上市之类的,“就为我们相识,干杯吧!”
吴建国:“这个好,看似平淡,其实很有内涵。来,就为此,干杯!”
罗亚男:“好,干!”
两人茶杯“当”地一碰,琥珀色的威士忌飞溅,随后,罗亚男一扬脖,将约三分之一茶杯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吴建国一愣,威士忌很厉害的,是不能这样喝的。但,罗亚男已经放了样子,自己必须得一口干了。
吴建国再卙酒时,多了个心眼,只浅浅地倒一点点。罗亚男看着,不满道:“你是怕我酒后乱性还是怕你酒后乱性?”
吴建国一笑,“这酒有六十度,很容易上头。上次我醉了一次酒,两天都还不过神来,就决心,以后不再醉酒。”
是啊,正是有那次醉酒,才有一次让罗亚男刻骨铭心地被吻。可这家伙,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