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春梅没想到他们的故事会这样演绎，更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极现代前卫的罗亚男，居然还是个处女。“那，你，取了她的第一次了吗？”任春梅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能够？”吴建国似乎对任春梅这个问题厌烦而反感，有些情绪说：“那夜虽然我喝了不少，她也喝了不少，而且，她诱骗我答应了她。而且，她——嗨，不说了，反正，最后一道防线，我是守住了。”

任春梅侧过脸来，定定望着吴建国。因没开灯，只有天上半轮明月在吴建国侧面轮廓泼洒一轮清辉，但让任春梅更容易看见他的灵魂。“弟，你真不容易！”

任春梅说着， 自己一口将杯中酒喝了。许多中国男人，特别喜欢姑娘的“第一次”，特别是漂亮且有身份姑娘的“第一次”，价值连城，有的男人为了得到“第一次”，何止是不择手段，有时甚至是倾家荡产的。

但，深夜时分和自己同在一人私密空间的这个小弟，自控力真是太强太强了。他这个人，只要稍稍放松（不是放纵）自己，就会有许多性乐且并无恶果的机会 ，比如现在，如果他要自己，自己肯定不会拒绝，也不会因此有别的诉求。

而他来了，和秦仁交流后，忽然要走，应该就是害怕谈着谈着，管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用身体和她对话。他为什么要这样苛求自己？难道只是为了和赵丽天的爱纯洁无瑕？若如此，他和自己都有了秦仁了，已经算是“污点”男人。

那他觉得那些日子和自己的一些水乳交融是个错误？

显然，有意味。但绝不止于此。

“现在，有时我想，也许那晚是个错误，我就应该把她的‘第一次’取来。”吴建国自言自语式的表述，打断了任春梅的思路。见他如此说，她倒有些费解，问：“这怎么理解？”

“人，会对得不到的东西，更加珍惜；自信、自负的人尤其如此。如果那晚我取了她，她想要的东西要到了，或许她就依她所言，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可是，大约因为没要她，反而让她的情感升级了，从只想做情人，要做妻子了。”

“这倒不一定。她说你取了她的‘第一次’就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中，只是她艺术家个性的一次释放，一旦你真的和她发生第一次，你们情感就会升华、关系性质也发生变化，或许她更希望你娶她。

虽然我们这代人，并不把女人的第一次看得那么重要，但它仍然是情感的催化和关系升级的标志物。我是女人，这点太明白了。所以，我觉得，你的行为是对的，特别宝贵。”

“可是，现在，你让我怎么办？丽天不仅不肯跟我结婚，甚至连我向她求婚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一个人去西藏旅行，心里有多苦，我全明白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向罗亚男开口，再请她帮忙拿地的事。”

想了想，吴建国又补充道：“再说，我听说她爸爸是很讲原则的，不轻易为家族办私事。”

任春梅长叹一声。“这事，的确挺难的，好像没有万全之策。”

吴建国：“是啊，愁死我了。现在我才懂，事业越大，责任越重，而事情，越来越复杂。”

任春梅讷讷地：“总有良方的……”

任春梅说着，想伸展一下身子，但脚被床板抵住了，于是说：“这样坐着，累了，我们躺到床上放松放松吧。”

吴建国未答，犹豫。那个倚墙坐地毯的动作，一开始觉得挺特别也舒服，但时间长了，想做些调整，没腾挪空间，肌肉就紧了。

任春梅也不征求吴建国的意见，自己起身，重重地往舒软的席梦思上一摔，叹息道：“真舒服。”

又对吴建国说：“你上来吧。你连黄花闺女送到你怀里都能推出去，还怕我这半老徐娘，来吧，身体舒展了，思想才会更自由。”

“好吧。”吴建国说着，起身躺上床，动作不像刚才任春梅任意恣肆，而是小心地躺上，不碰到任春梅。

两人就这样并躺着，谁也不说话，让月光斜斜在照着，身体半明半暗地泡在静夜的时间里。两人虽然都喝了酒。但多年商场的操练，一瓶尚未喝完的红酒，对他们的精神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任春梅忽然哼了声，张开双臂，将四肢松支为大字形，这腿，就很自然碰到了吴建国。而胳膊落下时，一边自然就落到吴建国脸上。吴建国一搭头，让她把胳膊放到自己头下，随后，头就枕在任春梅胳膊上。

“其实吧，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你身上。”任春梅说。

“是我的责任？”吴建国问。

“是的。是你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灵魂上，你有一种洁癖。这，好像不好，问题，就出在这里。”任春梅像是报告一项科学新发现，慎重而认真地说。

灵魂洁癖。上次就被罗亚男说过，今天，又被任春梅提及。自己真有这“毛病”？

“我看到份资料，”任春梅道：“英国科学家，把二组各二十名十岁的小学生，分别放在两个不能的环境下生活，一个环境，是自然环境，任由这二十名学生玩耍、吃街头小吃、玩出汗了喝生水，总之，是一个不太卫生和清洁的环境。

另一组，让他们在项目组专门营造的相对清洁、卫生的环境下生活，饭前洗手，不能吃街头小吃，运动出汗后必须立即洗澡。总之，这是个相对清洁卫生的环境。

半年之后，对这两组孩子进行身体检测，结果，第一组不太讲卫生、在自然环境下生活的孩子，身体的成长、健康程度和抵抗疾病的能力，明显高于另一组。结论就是，人，不能生活在太纯洁的环境下。

有时，适当接触那些看上去非健康的东西，更利于健康成长。有洁癖的人，其实，是更容易得病的。”

吴建国不由叹了口气，“是啊，癖嘛，本来就是一种病。洁，居然也是一种病——”

任春梅：“大约，物极必反吧。”

“你的意思，我应该做一个，有点坏的男人？”吴建国说着，坐了起来，曲起腿，让双手盘在膝盖上。

任春梅：“用世俗的语言，应该是这个意思。比如，你和杨咏，是的，你不爱她。但，这世上，和不爱的女人做爱的人多了去了，她既想你，你就算牺牲一下自己。但你事业阻碍搬除了——”

“你别说了。”吴建国忽然有些粗声粗气，显然，吴建国很不喜欢听到“杨咏”这个名字。“我就是事业垮了，也不会做她的玩物的。”

听到“玩物”这个词，任春梅有些吃惊。显然，她的经历和生活环境，妨碍了她对另一种生活的认知。“怎么是玩物，不就是发生一下，那种关系吗？你就好比是嫖一次娼。别的男人，嫖娼还要花钱的，你呢，嫖了这个娼，却能赚大钱，何乐而不为？”

“不是那么回事。春姐，你不懂的。她要的不止这些，而是——”

“而是什么？”任春梅问。

吴建国：“我们不说她了，行吗？反正，我讨厌她，再困再难，都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的！”

“哦，你讨厌她。”任春梅的思路似乎一下回到过去，连语气也像个女学生似的。“和一个讨厌的人，在一起，再做那样的事，的确是会恶心的。”但她对这番话显然有疑。

其实，话题说到这儿，两人都很难再深入下去，因为他们的履历和对人性的邪恶本能在性关系上的释放出的变态行为知之甚少，封闭的文化环境，西方对这方面的研究和发生的真实案例，几乎阅读不到。

任春梅不甘，又说：“她不是玩你吗，那你为什么不能用亵玩的心理，跟她对玩呢？在这方面，男女对玩，只是女的吃亏，她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你是不会吃亏的。还是你不会‘坏’。”

“春姐，不说她啦，行吗？”显然，吴建国感觉到了任春梅的单纯和相对无知。怎么“对玩”？任春梅只看到了阴阳肉体的力量，没看到比身体力量强大许多倍的政治、生命意志的力量。

杨咏需要的是征服。这她在政治上已经实现了，自己在工作生意上，是不得不向她低头的。但她叫自己去“家”谈。显然也想在那个空间征服自己，让自己成为她的性奴。

性奴如何与她“对玩”？只在被玩弄的份。若真“对玩”，其恶果，远甚不玩。

其实，吴建国预判有误。杨咏对他一开始是动过真情的。甚至到现在，还包含着欣赏的成份。但，如果真和她发展下去，情爱生活，自己肯定是被动的一方。但被动，不等于性奴。

不谈她。一谈她就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