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推开家门,屋内的暖意裹挟着饭菜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李小凤正把一盘清炒时蔬端上饭桌,听见动静立刻转过头,脸上漾起期待的笑容:“回来啦?钱交了吗?行程定在几号?”
她语气轻快,眼睛里闪着光,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旅行充满憧憬。
“嗯……”陈默含糊地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挂好,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客厅角落那台老式显像管电视吸引。
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报,女主播表情严肃,背景是几张模糊的山景照片:
“……本台最新消息,邻省‘云雾山’景区昨日傍晚发生一起恶性凶杀案。”
“一名随我市‘风光旅行社’组织的旅行团出游的女性游客,在景区深处一条偏僻山沟内被发现遇害,颈部遭受致命切割伤,随身携带的背包、钱包及手机等财物均被劫掠一空。”
“据悉,该旅行团于前日从我市出发。案发后,当地警方已封锁现场展开侦查。”
“由于案发地点偏僻,通讯不畅,且遭遇降雪,给现场勘查带来极大困难。目前,案件正在全力侦破中,我市警方也已介入协查……”
画面切到了云雾山景区入口模糊的远景镜头,警灯闪烁,还有几个裹着棉大衣、神情焦虑的人影在景区门口晃动,似乎是旅行团的其他成员。
李小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向电视,又猛地转回头,紧紧盯着陈默的眼睛,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陈默,这案子……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不许骗我。”
陈默沉默地点点头,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声音低沉:“刚在旅行社交钱,碰上赵建伟了。他们队负责协查,正好去旅行社调取那个团的全部资料。”
“他跟我提了几句,情况……比新闻里说的更棘手。现场保护不太好,又下了雪,关键痕迹可能被破坏了,一团几十号天南地北的人,排查起来像大海捞针。省厅压了限期,他们压力很大。”
李小凤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半晌没说话。
电视里女主播的声音还在继续,描述着遇害者家属的悲痛和旅行社的回应,那些嘈杂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与屋内的温暖安宁格格不入。
“大过年的……”李小凤的声音很轻,带着压抑不住的难过和一丝愤怒,眼眶微微发红,“谁家的女儿,或者妻子……高高兴兴出去玩儿,就这么……没了……家里人可怎么过这个年?”
“那坏人……太可恨了!天打雷劈的东西!”
她很少说这么重的话。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陈默,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故作平静的表象,直达心底:“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赵队他们现在肯定焦头烂额,眼巴巴盼着多一个帮手。”
“坏人没抓住,就算咱俩真去了海南,躺在沙滩上,这心里头……也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哪能玩得安生?”
陈默看着她,喉头有些发哽。妻子的理解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那层因愧疚和责任交织而成的无形枷锁。他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也不需要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抱歉。这份理解,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案子要紧。”李小凤轻轻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指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支持。
“旅行啥时候都能补。妈身体还行,孩子有我看着。你安心去,家里不用你操心。一定要把那个丧良心的东西揪出来!”最后一句,她说得斩钉截铁。
陈默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冰凉下的暖意直透心底。他用力点了点头,所有未尽的话语和承诺,都在这无声而沉重的紧握里。他站起身,走向卧室,开始收拾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次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凛冽的寒气刺骨。仙台市公 安局灰扑扑的大楼矗立在晨雾中,门口岗亭的灯光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微弱。
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嘎吱”一声停在市局大院门口。陈默锁好车,搓了搓冻僵的手,大步走向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刚踏上台阶,门就从里面被推开。赵建伟顶着一头乱发,眼窝深陷,裹着件皱巴巴的警用棉大衣,带着两个同样一脸疲惫、哈欠连天的年轻警员正往外走,显然是准备去解决早餐问题。
看见门口站着的陈默,赵建伟猛地刹住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他愣了两秒,随即咧开嘴,脸上疲惫的皱纹里挤出一个混杂着惊讶、了然和巨大欣喜的笑容。
“嘿!老陈!”他声音沙哑却洪亮,一步跨到陈默面前,用力拍了下他的胳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
他立刻回头对身后一个年轻警员吼道:“小张!赶紧的!去买早点!多买点!包子、油条、豆浆!哦对,再给陈老师带个肉夹馍!要大份的,多放肉!”
陈默摆摆手:“不用麻烦,我吃过了。赵队,我就是来看看,队里现在……需不需要人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需要!太需要了!”赵建伟一把揽住陈默的肩膀就往楼里带,仿佛怕他跑了似的,语气是连日焦灼后难得的振奋,“你能来,我这心里就踏实一大半!这案子,有门儿了!走,上楼细说,资料刚整理出来一堆,正愁没人理清楚头绪呢!”
他一边推着陈默往里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冲着小张的背影又吼了一嗓子:“肉夹馍别忘了啊!”声音在空旷寒冷的清晨市局大院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