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冷风灌进来,吹得篝火明灭不定。
支援部队最快也要大半天才能赶到这深山老林。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
陈默蹲在洞口避风处,目光扫过幽暗的洞内,又投向外面层峦叠嶂的密 林。
“老赵,光有血迹还不够。得找到‘人’。”他声音低沉,“下一步,得围着这个洞,往外扩。看看能不能找到埋尸点,或者抛尸的痕迹。”
赵建伟裹紧棉大衣,搓着冻僵的手,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这洞,”他回头用下巴指了指,“向导说了,不是旅游线,平常也就他们这些老跑山的偶尔歇脚。”
“游客根本不会往这旮旯钻。”他吐出一口白气,“所以,洞里的血,九成九是山里人自己的事。猎人?采药人?或者……护林员?”
陈默“嗯”了一声,补充道:“结合血迹形态和烟头位置,更像是临时起意的冲突,或者蓄谋但就在此处动手。死者大概率是熟悉山路的人,凶手也可能是。”
他顿了顿,“如果能找到尸体,身份确认就快。再加上烟头上可能留下的DNA——如果能提取到的话——案子说不定能直接钉死。”
赵建伟眼睛亮了一下,连日来的疲惫被一丝亢奋驱散。“对!顺着失踪的猎人、采药人这条线往下捋!兴源市局那边肯定有备案!”
“等支援到了,警犬一来,重点搜这周围的山沟、崖缝!妈的,这死马真有可能医活!”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洞里那摊深褐色的痕迹,像一块冰冷的磁石,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向导老李和老王裹着破棉袄,蹲在稍远点的火堆旁,低声用土话交谈着,脸上带着山里人特有的凝重和一丝不安。
小张和小王守在洞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寂静得令人发毛的山林。
直到下午三点多,山路上才隐约传来人声和狗吠。
兴源市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带着法医、现勘技术员,牵着两条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在当地熟悉路径的民警和几个精壮山民的引领下,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没有多余的寒暄。赵建伟和陈默迅速介绍了现场情况。法医和技术员立刻穿戴好防护装备,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进入山洞,对那片血迹进行更专业的勘验、拍照、测量和提取样本。重点区域被标记出来。
两条警犬在训导员的指令下,兴奋地围着洞口嗅闻。
血迹搜索犬很快对洞内的气味源产生了强烈示警反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物证搜索犬则被引导着去嗅闻发现烟头和纤维的区域。
“有戏!”赵建伟拳头攥紧了。
技术员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刮取洞壁和地面的浮尘、泥土样本,特别是血迹边缘和烟头发现点附近。那半截烟蒂和那撮纤维被更加规范地封装进新的物证袋,贴上标签。
法医初步判断,血迹干涸时间远超半个月,可能有两三个月甚至更久,具体需要实验室检测。
警犬在洞内完成初步嗅认后,训导员将它们带到洞口。血迹搜索犬低头在地上仔细嗅闻,试图追踪血迹携带者离开的方向。
然而,时间太久,洞口人员活动痕迹杂乱,加上之前可能的风雨侵蚀,警犬在洞口来回转了几圈,显得有些困惑,最终只朝着下山方向的密 林迟疑地低吠了几声,无法给出明确追踪路线。
“时间太长了,气味源太弱,干扰也多。”训导员无奈地摇摇头。
赵建伟虽然有点失望,但也理解。“没事,锁定范围就行。重点还是找人!”
他转向兴源市局的副队长,“老刘,得辛苦你们了。立刻排查兴源市近一年,不,近两年内,报过失踪的猎人、采药人、护林员,或者常年在云雾山这一片活动的独居山民!”
“特征:成年男性,体型中等或偏壮。重点查查有没有那种突然就联系不上,家里人以为他进山时间长点,后来才觉得不对去报案的。”
刘副队立刻点头:“明白!我这就安排人下山,用卫星电话通知局里,把档案全筛一遍!我们这边也问问向导和老乡们,看有没有印象。”
搜寻工作以山洞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展开。警犬队带着警犬,配合民警和山民,重点搜索附近的沟壑、岩缝、落叶层厚实的洼地。
技术员也带着金属探测仪等工具,希望能发现刀具、衣物扣子或其他关联物品。陈默和赵建伟也加入了搜索队伍,在向导的带领下,攀爬查看一些险峻隐蔽的角落。
然而,云雾山的广袤和地形的复杂超乎想象。半天过去,除了发现几处可能是野兽巢穴的浅坑和一些陈年的生活垃圾,一无所获。
夕阳给冰冷的山峦镀上一层黯淡的金边,温度骤降,搜寻不得不暂时停止。众人在山洞附近扎营,点起更大的篝火驱寒,气氛有些沉闷。
第二天一早,搜索继续,范围进一步扩大,但依然没有突破性发现。山洞就像大海里一个沉默的孤岛,线索似乎在此中断。
临近中午,山下终于传来了消息。刘副队拿着还在发烫的卫星电话,快步走到正在啃冷馒头的赵建伟和陈默面前,脸上带着找到目标的振奋,但也有一丝凝重。
“赵队,陈老师!局里档案筛出来了!高度吻合!”刘副队语速很快,“去年十一月底,也就是大概四个月前,兴源市下辖的石沟乡,报过一个失踪案!”
“失踪人叫周星,男,三十八岁,是石沟乡有名的老猎户,枪法好,体力棒,熟悉云雾山这片。”
“家里人说,他每年入冬前都要进山一趟,打点野物或者采点值钱的药材,为过年做准备,一般十天半个月就回来。
“但去年那次,走了快一个月也没音信,家里人才慌了去报案。”
“特征呢?”赵建伟立刻追问。
“体型壮实,烟瘾很大,抽最便宜的那种‘大丰收’,带过滤嘴的。失踪时穿着件深灰色的旧棉袄,是那种厚实的劳动布面料。”
刘副队回忆着电话里的信息,“当时我们组织过乡里和附近村的民兵,还有他的一些猎户朋友,进山找过几次,范围主要在他常去的那几条沟。”
“但云雾山太大,没找到人,也没发现任何他的随身物品。后来……后来也就慢慢搁置了。”
深灰色棉袄……陈默立刻想到了物证袋里那撮深灰色纤维。
“时间对得上!烟也对得上!”赵建伟猛地站起来,眼里闪着光,“就是他!周星!肯定是他!这山洞,八成就是他遇害的地方!凶手要么是跟他有仇的,要么是见财起意!”
刘副队点头:“局里已经重新把这个案子提级了,正在组织更大规模的力量,准备对整个云雾山外围和部分重点区域再进行一次拉网式排查,寻找周星的……遗体。”
“不过,”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望不到边的莽莽山林,“赵队,你也知道,这难度……跟大海捞针没区别。都过去四个月了,野兽、风雪……就算有,恐怕也……”
赵建伟脸上的兴奋褪去,眉头又拧紧了。他明白刘副队的意思。四个月,在这样原始的环境里,一具尸体可能早已面目全非,甚至被自然分解得难以辨认。就算找到骨头,确认身份也需要时间和技术。
他看向陈默。陈默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迎着赵建伟的目光,眼神冷静:“现在只能等。等兴源市局的排查结果。”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他们没找到……或者找到的东西无法确认关联……我准备再进一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