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个"赵"字。

　　我都脸上堆起笑容，十分狗腿得给赵财务点上他叼在嘴里的烟。

　　赵财务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

　　颧骨很高，隔着眼镜的眼睛习惯性的眯眼看人。

　　看上去，就觉得这人一幅不好相处的刻薄相。

　　“先别聊了，咱们先过去呗。”

　　赵财务对着徐厂长客气的开口。

　　原本还在和李四说着玩笑话的徐厂长，忙不迭的从车窗缩回脑袋。

　　“行行行，听赵财务的，老弟跟着我的车，咱们到地方再聊。”

　　徐厂长边拧燃车子，边对我们招手说道。

　　原本，我心里还不确定。

　　但是徐厂长的这副做派，根本禁不起人细细琢磨。

　　一个财务，再如何，也不至于厂长亲自开车。

　　特别是赵财务开口之后，徐厂长那有些讨好的反应做不得假。

　　李四和我开车跟在那辆黑色大众后头。

　　“四儿，你看出来没？”

　　我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车。

　　“嘿嘿，哥，那小子应该不只是个小财务吧。”

　　李四和我一样在徐厂长的话语和动作里，看出来了些什么。

　　“今天咱们得让他俩赢。待会，你找机会多套 套徐厂长的话，我感觉，这赵财务比徐厂长有用多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赌一把，赌这个出现的赵财务，比徐厂长还要有用。

　　下午的牌局，送牌的对象，得变一变了。

　　工厂离徐厂长平日里打麻将的茶楼不远。

　　我赶在下车前，把李四的任务说清楚。

　　换上一副笑脸，跟上徐厂长的脚步。

　　“老弟，这地方你别看外面旧了点，但是里头服务不错。开个包厢还能送茶。”

　　看起来，徐厂长是这的老客户了。

　　一边熟练的和服务员打着招呼，一边笑眯眯的对我说道。

　　在酒桌上，我就看出来了。

　　这位徐厂长，其实也是一位再正常不过的打工人。

　　会馋好酒。

　　会在李四拿出茅台的时候，眼睛微微发亮。

　　同样，也会因为茶楼包厢能送茶而开心不已。

　　和李笑一样，徐厂长也是一个爱贪小 便宜的人。

　　所以，我觉得，大概三千块钱，就能在麻将桌上，填饱徐厂长的肚子。

　　让我觉得棘手的，是一直有些沉默的赵财务。

　　从下车开始，就不发一言。

　　我根本无从判断，到底这局麻将，我需要多少钱才能吊住赵财务的胃口。

　　我对李四使了个眼色。

　　他很聪明的坐在了我的上手。

　　一手抓住徐厂长。

　　“老哥，我可不太会，你得手下留情。”

　　李四的这句话，让徐厂长的身形停顿了一下。

　　顺势坐在李四上手。

　　“哎呀，这麻将嘛，纯看手气，哥哥还怕你们呢，年轻人火力旺。胡起牌来拉都拉不住。”

　　三个位置已经被我们坐住。

　　那位赵财务，也只好坐在了我的下手。

　　商量了好一会。

　　我们才决定，打长沙麻将。

　　也叫“258”的玩法。

　　只能258做将，当时长沙麻将的可玩性是最高的。

　　里头分小胡，大胡。

　　清一色，七对这些。输得大，赢得大。

　　比起别的麻将要刺激不少。

　　我昨天在练麻将的时候，就已经和李四说过。

　　前几局，多找徐厂长说说话。

　　分散他们注意力。

　　我得好好观察一下，他们的摆牌方式，出牌喜好。

　　这不难。

　　几局下来，徐厂长喜欢把无用的废牌放在最右边。

　　停牌的时候，喜欢双手把麻将往桌边一搭。

　　而赵财务，也差不多。

　 不过，他不怎么放废牌。

　　停牌的时候，喜欢盖住麻将。双手搭在麻将桌边。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起眼的小习惯。

　　而这些习惯，则是我们老千最喜欢的东西。

　　我根本没去看自己的牌。

　　前几局，基本上摸什么打什么。

　　为了这戏看上去更真实。

　　我嘴里还得骂骂咧咧。

　　“这特娘的什么破手。打啥来啥。”

　　这种无用的抱怨，基本都会勾起徐厂长和赵财务嘴边一抹微笑。

　　赵财务的突然出现。

　　导致我们昨天的排练得重新推翻。

　　之前，我们的目标都是放在喂饱徐厂长这个死胖子身上。

　　而现在，我的目标，是喂饱这个沉默寡言的赵财务。

　　几局过后，确定自己摸清了他俩的大概牌路之后。

　　我要做的，就是送牌了。

　　之所以选择长沙麻将。

　　还有一个特重要的方面。

　　长沙麻将的做牌很有目的性。

　　清一色，将将胡，碰碰胡这种，基本上出了几张吃，碰之后。就能看个大概。

　　当我第二次送上一个五万的碰碰胡自摸的时候。

　　赵财务那冰山似的脸上，总算扯起大大的笑容。

　　那张五万被握在手里重重的拍在麻将桌上。

　　“我就说我这手气好吧。连着两把大胡。”

　　“嘿嘿，给钱给钱。”

　　我立马盖牌往麻将机里推走。

“啧，赵哥这手气，是真不赖。”

　　“徐老哥也不错啊，这你两跟打擂台似的。就苦了我两兄弟咯。”

　　徐厂长同样胡了不少。

　　自摸只能送给赵财务。

　　但是我能给徐厂长送炮啊。

　　前半小时，我和李四一把没胡。

　　“老弟，你也别赵哥赵哥的喊了，我叫赵有德。我比你大，你叫我声德哥没啥毛病。”

　　连着两把大胡，不仅让赵财务的抽屉厚了一叠。

　　还略微打开了赵财务的话匣子。

　　主动的拍着我的肩膀。

　　这个变化，自然让我心里开心的不行。

　　“德哥！”

　　“这手气，真是该你赢啦，你是不知道，这五万我手里还有一张。那牌山里头咋就被你摸走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懊恼。

　　牌局上的赌徒喜欢哪种人呢？

　　答案是，随便是什么人，只要输钱就行。

　　自己只需要是赢钱就好啦。

　　更喜欢哪种呢？

　　答案是。怎么输都不生气的那种人。

　　也就是，常说的牌品好的人。

　　有些赌徒老是会说牌品见人品。

　　所以，为了能让这两大爷更开心。

　　从下午一点开始的牌局。

　　一直到六点结束。

　　我和李四加起来胡牌不超过五次。

　　加起来大概八千来块的现金，输了个干净。

　　但是我们脸上仍旧笑嘻嘻的。

　　这模样，反而让两位大赢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徐厂长一边从抽屉里费力的扯出那摞厚厚的钞票。

　　和赵有德一起，喜笑颜开的数着手里的战果。

　　一边拉住李四的胳膊。

　　“老弟，你两别走！”

　　“哥哥今天真不知道我和赵财务手气这么好。”

　　“哥哥不请你两吃顿晚饭，这心里咋都过意不去。”

　　而这，更是一个意外之喜。

　　正愁怎么和赵财务拉进关系呢。

　　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