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阿奶，爹娘并非心中不记挂二老，只是相公如今进学了，光束脩每月就要将近二两银子，这还不论笔墨纸砚的钱。”

　　姜小满顿了顿继续道，“我娘每月二两银子，我爹只有八百钱，若要供相公读书，那真真是没有多余的银钱！养个读书人是费银子，不然别让相公读书了？”

　　“那不行！我明家这么多年就出了澈儿这一个秀才！我还指着他光耀门楣呢！”明阿爷及时制止了不让明澈读书的建议。

　　“是啊，我听说家里要出了秀才就可以在官府免若干的税，将来若是做了举人老爷，那咱明家就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到时候阿爷阿奶走到哪里，不得被尊称一声举人老爷的爷奶？”姜小满努力地画饼。

　　姜小满自然不愿意明妈妈和明二再填老明家这个无底洞，只是若要闹僵了，姜小满倒是无所谓，但宗族观念甚重的明二老两口怕是夜里连觉都睡不着了。

　　既要全了面子，又要保住里子，姜小满此刻只能用明澈会当举人老爷来给他们画饼，虽说明澈在侯府学堂是分文不出的。

　　眼看着明阿爷和阿奶表情缓和了些，明妈妈立刻迎上去道，“爹娘，澈儿撑起的可是咱明家的门楣，咱不能不让孩子读书啊！”

　　明阿爷瞧了明澈一会儿，自家大孙的确是生的一表人才，如今又有念书的天分，的确是该好好供养。

　　“澈儿，你果真书念的不错？”明阿爷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傻孙子会不会念书？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明澈很应景儿地摇头晃脑背起了文章。

　　明澈和姜小满一样，无所谓他爷奶是否留他过夜，只是他爹娘一时半会儿想不开，他也只能陪着小满先画饼了。

　　至于银钱，自然不会允许他爹娘再养这一大家子，他如今也不是个傻子！

　　“瞧瞧，咱澈儿书背的多好，果然是举人老爷的根苗，咱明家以后有指望了……”

　　“哇！舅舅好厉害！”

　　“你以后要跟着大哥学，知道吗？”

　　眼看着明阿爷和阿奶神色缓和，众人都跟着拍起了马屁，毕竟他们怕老二家的真的一走了之，那让他们怎么活？

　　老三家儿子的活计谁帮着找？老四家儿子谁帮着娶媳妇？这院子里还准备再修一串东西厢房谁帮着修？

　　明二两口子可是老明家全部的希望！

　　最终，众人说说笑笑间开始准备明日祭祖的东西，又回到了其乐融融的状态。

　　因着不常住，老明家只为明二他们留了一间屋子。

　　夜里，明二睡在了灶房，明妈妈和儿子儿媳依旧挤在同一个炕上。

　　明澈很痛苦，且忍忍吧，大过节的……

　　第二日，明家老小带了连夜做的牢丸、点心、青团等去祭祀祖先。

　　明家是外来户，在李陈村只生活了四代人，所谓的祖先实则就是明阿爷的亲爹娘，明澈的太祖父母。

　　姜小满跟在明家人后面，听着明阿爷边将带着的吃食摆了出来，边念叨着：“爹、娘，澈儿娶媳妇了，也考上秀才了，爹娘保佑—”

　　普通人家没有宗祠祖庙，姜小满这就算见过祖宗，正式在明家立足了。

　　祭祀归来，明阿爷领着明家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虽说路程不远，但明阿爷还是选择了坐马车回去，还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儿。

　　明阿奶和明妈妈、小满等女眷挤在马车内，明阿爷则陪着明二在外面驾车，其他人步行回家。

　　一路上，李陈村的村民不住地和明阿爷打招呼。

　　“明阿爷，明二买马车了？”

　　“明阿爷，可是老二家的从京城回来了？”

　　“明阿爷，你可是享了儿孙福了！”

　　明阿爷坐在车前一一回应，也不知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小满总听得明阿爷牛头不对马嘴道，“是的，大孙子考中秀才了……”

　　昨夜，一家人忙着准备祭祀的用品，今儿算是吃团圆饭了。

　　明家的饭桌上，除了祭祀拿回来的牢丸、青团之外，还准备上了应季的香椿炒鸡蛋、水芹菜等吃食。

　　姜小满已做了一段时间的一等丫鬟，吃惯了侯府的精米细面，对这些吃食并不觉得稀奇。

　　但明家其他人却是许久未见荤腥了，为祭祀祖先，明阿奶特意买了五花肉做劳丸，如今五花肉还有剩余，成了众人惦记的主要对象。

　　五花肉被明三婶等人做成了滋滋冒油的红烧肉，全家都眼冒金星般盯着那几块肉。

　　只是饭菜上桌，姜小满却见桌上已挤满了明家男人：明阿爷、明二、明三、明二头、明三头……

　　饭桌上只两个女人，那就是德高望重的明阿奶和明妈妈，其他女人好似很自然地没有上桌。

　　明三婶胆子最大，竟然拿着筷子伸到餐桌上夹了香椿炒鸡蛋，扬言要尝尝咸淡，但终究没有勇气夹一块红烧肉尝尝。即便这样，明三婶还是被自家男人狠狠挖了一眼，爱瞪不瞪，反正明三婶吃得香！

　　灶房内，明家的女人们正在操持饭食，还未来得及吃一口。

　　掌勺的是守寡的明大丫，旁边儿明二头的媳妇儿秦氏打着下手，作为长辈的明四婶指指点点地指挥着。

　　明阿爷阿奶活下来的子女共五人，分别是明二、明三、明四，还有明花和明朵。其中，明花和明朵已经嫁人不常回娘家，明家现下常住人口便是明家老两口和明三、明四。

　　明三育有一双儿女，分别是守寡的大女儿明大丫和小儿子明二头。

　　明四只有一个宝贝儿子明三头。

　　明家当然还有明大头，大头就是明澈，只是明澈幼年上学堂时被先生取了新名字明澈。

　　现下，明四婶作为唯一在灶房忙碌的长辈，颇为不满。

　　尤其是看到在一旁和三岁妞妞玩闹的姜小满，顿时不悦道，“我说澈儿媳妇，你既入了我明家的门，怎得像客人一般，这灶房里的活儿也得上手呀？”

　　“是呀，嫂子，我都忙不过来了！”明二头的媳妇觉得同为孙媳妇，小满必须和她一样才公平。

　　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不能上桌吃饭，除非是明阿奶这种长辈，或者明妈妈这种为家族做出过突出贡献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