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若是骑在群众的头上，群众们就会联合起来打倒他。

清晨的库勒村还正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巴图裹着厚棉被嘴角还挂着昨晚酒宴后的得意笑意睡得正香呢。

“砰！”

一声巨响，木门被狠狠踹开，寒风夹杂着雪花灌入屋内，冻得巴图一个激灵。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棉被还攥在手里，脑子一片迷雾，只看到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老萨满乌恩格拄着拐杖，眼神如刀，身后跟着几个满脸怒气的养殖户，个个攥紧拳头，牙关紧咬。

“巴图！你这畜生，还睡得着？！”

一个络腮胡的养殖户率先吼道，粗糙的手猛地揪住巴图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炕上拽了下来。

“哎！哎！干啥？！有话好说！”

巴图手忙脚乱地挣扎，棉鞋掉了一只，裤子还松松垮垮挂在腰上，脸上的惊慌怎么也掩不住。

他扫了眼乌恩格，试图挤出个笑：“雅亚，这是咋了？大清早的...”

“闭嘴！”另一个养殖户，个子矮小但眼神凶狠，狠狠啐了口唾沫，“你害了多少羊，害了多少人，还在这装糊涂？！”

乌恩格一言不发，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羊？！

巴图心头一紧，隐约觉得大事不妙，但嘴上还在硬撑：

“误会！肯定是误会！你们听我说...”

“误会？”乌恩格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威严：

“白那查的神谕都下了，你还敢狡辩？走！去村北仓库，让大伙儿看看你的‘功绩’！”

不等巴图反应，两个养殖户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硬拖着他往外走。

巴图踉踉跄跄，脚底打滑，嘴里还在喊：

“等等！不是！你们听我说啊！”

巴图被拖出屋子，村里的主路上，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

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肆意议论。

先是路边一个裹着破棉袄的汉人老汉，正跟旁边的邻居低语：

“今儿早上村北乱哄哄的，听说有啥大兽下山了！好几个猎户围着，愣是不让去看...”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汉人媳妇抱着孩子，瞥了眼被押送的巴图，冷哼道：

“能是啥好事？库勒村根本不是好人来的地方！

前些日子我家男人说，巴图老往村北仓库跑，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啥好事！”

她怀里的孩子冻得小脸通红，盯着巴图，奶声奶气地嚷了句：“坏人！”

再往前，一个鄂伦春族的猎人靠在木栅栏边，手里攥着根烟袋，眯着眼打量巴图。

他吐了口烟圈，慢悠悠对旁边的同伴道：

“这家伙，去年还跟我吹嘘说乡上有人罩他，啥事都能摆平。啧，现在咋哑巴了？”

到了村北仓库，木门半掩，门前围了一圈村民，个个裹紧棉袄，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乌恩格走在最前，步伐虽慢却稳健，莎莎稳稳停在他肩头，黑亮的羽毛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老人颤抖着手，轻轻抚 摸莎莎的背，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敬畏。

毕竟嘎哈与萨满是搭档一直都是传说，他没想到自己都土埋眉毛的人了，还能有这等殊荣。

嘎哈的意思是使者，代表白那查，是聪明的鸦类动物。而一位萨满能有嘎哈相伴，代表是最纯粹的萨满啊！

他猛地转身，指着被押来的巴图，声音洪亮得像炸雷：

“巴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惹得白那查派出嘎哈、雅亚、犴一同讨伐你！”

他顿了顿，拐杖指向仓库：

“来！让大伙看看你藏了些什么！”

巴图脸色刷白，腿肚子直打颤，嘴里还在嘟囔：

“不是...我没...你们弄错了...”

可话音未落，仓库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泽泽兴奋的哞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头巨大的驼鹿正红着眼，甩着鹿角，猛地朝一个大布袋撞去。

布袋被撞破，里面滚出几根血淋淋的犴角，沾着雪，触目惊心。

“天啊！这是...”一个围观的村民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抖，“这不是今年的犴吗？咋被弄成这样了？！”

割鹿茸没事，但是要讲究时候。不在鹿茸期割鹿茸，显然是竭泽而渔的盗猎！

泽泽撞得更起劲了，粗壮的蹄子踩得雪地咚咚响，故意在向巴图示威。

旁边的懒趴也不甘示弱，爪子一挥，“啪”地拍瘪了一个麦乳精罐子，银色的罐身被压得稀烂，奶粉洒了一地。

它低头舔了舔，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嘴角还挂着白色的粉末。

张继北可是承诺要给他好吃的，这玩意儿虽然比不上蜂蜜，但是也不赖！

只是他没注意到...

麦乳精存放的位置显然跟盗猎物放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是另一个小隔间，巴图的票证就在她爪子底下压着呢！

巴图盯着那些损毁的票证和奢侈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东西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如今却被一头熊糟蹋得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急得喊道：

“你这畜生！那是我的...”

话没说完，懒趴猛地抬起头，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吼！！！”

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熊吼，哈喇子喷了巴图满脸。

小熊能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怕自己的吃食被抢走罢了。

“呜——！”泽泽趁机又冲了过来，鹿角低垂，直指巴图，眼中满是恶作剧的兴奋。

巴图吓得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裤子都湿了一片，惊恐地挥着手：

“别！别过来！救命啊！”

场间哗然，村民们议论声更大了。一个老妇人捂着嘴，惊疑不定地嘀咕：

“这不是村子旁边那头犴吗？平日里对巴图不是挺好的？还让他骑过几回！”

旁边的猎人皱眉接话：

“对啊！我还见过巴图拿胡萝卜喂它，咋今儿跟疯了似的？”

他们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泽泽冲得更起劲了。

这巴图是老大的敌人啊，他得与邪恶切割啊！

它故意放慢步伐，鹿角在巴图面前晃来晃去，吓得他连滚带爬往后退，嘴里喊着：

“我错了！我错了！别撞我！”

关键时刻，还是乌恩格缓缓抬手，沉声道：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