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北眼神一肃、愣住了几分,筷子轻轻放下,沉声答道:
“春点半开。”
场间气氛微妙一变。杨振梅愣了愣,显然听不懂这暗语,眼中闪过疑惑。
苏伦却挑了挑眉,跟乌恩格一样,都早知会有这出。
张继北心里却翻起了浪。
这一问一答,是江湖暗语。
春点是江湖切口,父亲教过他几句,说是早年闯荡时学的应急用。
‘春点开不开’就是问你‘暗语水平怎么样?’,张继北过往时候学过,但是从未使用过。
眼下对答‘春点半开’,就是‘会一点,但不怎么熟练。’
这祁二哥一上来就对暗语,分明是在试探他的底细。
得稳住,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虚压手,站起身,拱手道:
“这位兄台,借一步说话?”
祁二哥点头,折扇轻摇,率先朝屋外走去。
张继北跟上,余光扫了眼杨振梅,见她还是一脸茫然,便朝她微微点头,示意无妨。
出门前,他意识联系莎莎:
“盯着屋内,苏伦和乌恩格的反应都记下来,尤其是苏伦。”
莎莎蹲在屋檐上,嘎叫一声,翅膀一抖,摆出副不耐烦的模样,意识里嘀咕:
“又让我干活,果子可得加倍!”
张继北失笑,回了句:“放心,明天给你挑最大的。”
出了门。却未出院门。
祁二哥停在一棵松下,折扇展开,遮住半张脸,续问道:
“江湖有几斤几两几钱几分几厘几毫?”
只是这态度已经不像是试探的询问、而是引领和提点?
张继北略一思索,估摸着答:
“共有...四斤二十三两五钱四分九厘八毫?”
这春点他是真没用过,只凭着记忆作答。但祁二哥却非常满意!
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扇子一合,最后一问:
“天有四方,地有八角。我驾台望西,瞧见的是哪几角啊?”
张继北流利作答,补上最后一应:
“乾卦一角是小才、坤卦六角避毫厘、兑卦八角有大才!”
祁二哥哈哈一笑,扇子一开,喜不自胜:
“不错不错,入了江还是需要懂些春点的,你爹教你教的很不错啊。”
他这话里话外的样子,像是是认识张继北的父亲。
没等张继北细问,他先问道:“你就...不好奇、不警惕我?”
咋可能不好奇呢?
张继北跟着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又用了一次侦测恶意。
好家伙,这次的绿色比昨天的还假,几乎都亮的满溢了!
且他对答成功后,更是波动了好几下,显然不是有坏心的人。
可这法术的事情从来都是最大秘密,只得在面上装出恭敬:
“好奇自然是有的,昨晚见您气度不凡,就觉得有些像我家长辈,可又不知具体是谁。”
祁二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喃喃道:
“不应该啊,我就是你出生后抱过你一次,这你都能记得?”
随后进一步提点道:
“我姓祁,会春点,你还没反应过来?”
姓祁...
张继北心头一震,脑海中闪过父亲教春点时的只言片语。
这春点虽然是父亲教的,但是是从母亲那儿学来的。
他小时候听过母亲早年姓祁,因躲家里大哥二哥带来的灾祸改姓陈。
但是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母亲的用名字时也一直用陈姓,早就忘了这档子事了。
原来,这人是我...
张继北试探地念了声:“舅...?”
祁二哥眼中五味杂陈,伸手摸了摸张继北的脑袋,叹道:
“漂泊在外,唯有血脉之亲最能让人触动。
好外甥,一晃二十年不见,长得真壮实啊。没想到不但跟你爹一样成了护林员,还成塔坦达了!”
对于这点,张继北也感同身受。即便碰见了这么多的动物伙伴和朋友,他也偶尔有感独处之时的孤寂。
祁二哥坦白了身份,张继北也突然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愈发强烈。
但是,仍有两事不解,得卖个赖逗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
张继北先是眼睛一眨,故意调皮道:
“叫啥外甥啊,昨晚不是叫兄弟的吗?我咋叫您啊,还是叫祁二哥嘛?”
这话看似玩笑,实则在试探
——祁二哥既是亲舅,昨晚为何不直说?还用春点试探,分明有事依旧警惕。
包括他与绺子、巴图等人适合关系,也得坦白出来才是好舅舅。
祁升扇子虚点,笑骂道:
“你个臭小子!皮上天了!还套起我的话了?我本名祁升,你娘没跟你说过啊?
我入江湖,人人都称一声大掮客祁二哥,叫我二哥倒也无妨。
但是你是官家人,那就论不得江湖号,自然只能叫我舅了!”
张继北欲言又止,祁升进一步抢白道:
“我知道你还想知道绺子、盗猎跟我是啥关系。或者说,你与我、风与官,是不是对立的关系。
但是...小子,你别忘了今天是谁请我来的!”
祁升说完这话从容入席,留下张继北恍然..对啊,今天祁升是老萨满请来的。
老萨满虽然因为巴图当过他的弟子对他有所容忍,但以他的作风应该也不会结识什么穷凶极恶之流!
想明白这点的张继北猛然间对‘江湖’二字兴趣浓厚,赶紧同样转身入席,还嚷道:
“哎呀,舅,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而这时的祁升正与乌恩格推杯换盏,酒碗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斜眼瞥向刚入席的张继北,扇子虚晃,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机灵得跟只狐狸似的!刚才还套我话,咋不继续了?”
乌恩格哈哈一笑,捋着花白的胡子,端起酒碗附和:
“这年轻人,脑子转得快!昨儿我看他指挥那群动物,愣是把巴图吓得屁滚尿流,痛快!
来,继北,陪雅亚再喝一碗!”
他碗一举,酒香四溢,眼中满是畅快。
张继北连忙起身,端起酒碗恭敬一碰,笑着道:
“雅亚,舅,这酒我得敬二位!库勒村能清算巴图,全靠您二位撑腰。”
两人看张继北老老实实喝下这碗酒,祁升却仍然不急,问道:
“你若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可得先听听什么叫‘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