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起源于宋,盛于明清。
本质上,是时代无道,官府的掌控力不够时,发展出的特殊格局。
江湖耕于乡土民间,与庙堂相对而立,专躬于江湖人服务。
而所谓江湖人,最初泛指借助手艺谋生的人罢了。
先有五花八门,五花为金菊 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土牛花。
明八门金皮彩挂,评团调柳。
这些行当虽然游走在边缘,但也稍微能上些牌面。
但江湖上的人多了,三教九流的腌臜之辈也多了。
遂,后又有暗八门风马燕雀、横兰荣葛。这些人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啊。
而这五花、暗八门、明四门本质上都是灰黑产。
讲到这,祁升下意识考问道:“你可知暗八门都是啥?”
张继北即答:“当然知道。
风为做局、骗俗称天局;马为伪装身份的个人骗;
燕为美人骗如仙人跳;雀无所不用其极还要灭门夺财。
横为土匪绺子之流;兰为老千赌博;荣为小偷;葛为打家劫舍专业杀手。”
所以,这些行当在新中国成立后一直都是重点管控对象。
效果显著,遂,江湖也在某种程度上隐退消亡了。
“可只要这江湖人一日不绝,江湖就不可能会真正消亡啊。”
祁升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夹菜放进嘴里,
然后目光扫过乌恩格,还不忘揶揄几句:
“再说了,你别看这老乌恩格现在装得慈眉善目的,你让他自己说说,年轻时都干了啥?”
乌恩格本来正抽着旱烟装大拿呢,闻言猛地呛了一口,烟雾从鼻子里喷出,老脸涨得通红。
他瞪了祁升一眼,粗糙的手拍在桌上,骂道:
“祁升,你懂得尊重长辈不,还在这里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是呢...转眼一看。不光是张继北,就连杨振梅、苏伦等人也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想听一听他年轻时候的事儿。
他也只得努力回忆道:
“年轻那会儿,谁没点血性啊?
老子那时候...管啥诺彦、雅亚的?缺了银子,想吃肉了,就叫上几个好手,进山猎几头大货!
什么绺子、横葛的,敢在我面前晃,老子一箭射过去,保管他们老老实实!”
说到这,屋内的火光映在布满皱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豪气。
老人家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追忆,嘴角微微上扬,颇为怀念那段肆意纵横的岁月。
他现在,甚至...有点怀念已经挂掉的几个老东西。
说完,乌恩格对着张继北提醒道:
“你既然懂横兰荣葛,还有我说的这些话。其实也应该明白,所谓明暗八门也没有分的那么清楚,都是一念之间啊。”
张继北收敛心思,不动声色的连连点头。
老萨满年轻时怕是真在江湖上闯过名号,手段不比那些绺子软。如今他虽收了性子,可这份底蕴还在。
这舅舅故意提起这茬,也是想想让自己明白,库勒村的水比表面上深得多。
得顺着这话头再探探,乌恩格的经历或许能侧面印证祁升的目的。不能直接问,免得露了底,不如借着敬酒把话题引回去。
他端起酒碗,朝乌恩格恭敬一举,笑着道:
“雅亚,您这经历可真带劲!那时候的江湖,怕是比现在还热闹吧?您跟那些绺子交过手,不会也跟舅一样,认识不少江湖人吧?”
乌恩格哼了一声,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咂了咂嘴:
“热闹?哼,那会儿的东北,就是谁拳头硬谁说话!绺子也好,横葛也罢,哪个不是为了几两银子豁出命?
老子年轻时射过几箭,也收拾过几个不长眼的。
至于祁升这没礼貌的...”
他瞥了祁升一眼,冷笑道,
“他那会儿就机灵,现在也不知道咋成现在这副酸溜溜的模样,净会耍嘴皮子!”
有人喷自己,那肯定得还击。
祁升哈哈一笑,折扇轻摇,半真半假地挖苦道:
“好外甥啊,你知道为啥后来老萨满要退出江湖了吗?”
别说张继北了,苏伦和杨振梅、甚至门口嚼着胡萝卜的泽泽都竖起耳朵,等着祁升的解释。
再看老乌恩格,老脸憋的通红,一个劲的喝闷酒!
祁升也是没有吊大家胃口,说道:
“因为后来,枪这玩意儿满地都是,他那一套只会耍横没脑子的样子不好使了!
从那开始,他才开始装好人!”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没办法。但乌恩格明显是抓住了这次的浪潮,所以辩驳道:
“去你娘的!老子那是因为……”
话到一半,他突然顿住。
场间也似是触及了什么禁忌,屋内霎时一静,只有炭火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毕竟...几十年前的东北,局势复杂,实控者是谁,场间人都心知肚明。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涉及的好。
张继北倒也清楚,祁升跟乌恩格把江湖描绘的如此多姿、如此清楚,大概率是有事所托,且关乎江湖。
但他却放下酒碗,故意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朝祁升道:
“舅,您跟雅亚说得热闹,可我还是没听明白。这江湖跟库勒村啥关系?
我还是没明白,您和绺子到底是啥关系?”
明面上这是在问祁升与绺子的关系,实际上这是装糊涂的高手,仍然等祁升说了真实目的再表态自己是否答应。
祁升折扇一合,目光直视张继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小子啊,你这脑子转得是真不慢啊。
江湖这东西,残忍又善良,可爱又狡猾。它从来不会消失,最多换个方式存在。
我跟老乌恩格,都是换了种方式行走江湖。跟绺子接触也是因为这。
在黑省这片地界,你老舅多少也算个人物。
绺子找我,是想借我的道甩货。我来库勒村,也不是闲逛,是带着任务来的。”
张继北闻言,面上继续装出急切模样,抢声道:
“舅,您可不能帮他们!护林的事儿本就岌岌可危,这儿又毗邻边境,他们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
您要是趟这浑水,怕是要惹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