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半真半假,既试探祁升的底线,也暗藏自己的立场。
他得让祁升明白,自己虽是护林员,却不是愣头青,绝不会对盗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时,也得看看祁升是否真有合作的诚意。
祁升摇头笑道:
“你着什么急?我也没说帮或不帮他们。你这小子,机灵劲儿哪儿去了?
听不出我跟老乌恩格说这么多,是啥意思?”
得嘞,要的就是这句话。你知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所求,那我可就...提条件了噢!
张继北故意咧嘴一笑,语气带了几分市侩:
“舅,您跟雅亚说了半天,我听着是挺热闹,可好处是啥?护林员的活儿又苦又累,我总得有点盼头吧?”
这话一出,杨振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想到张继北会如此直白。
苏伦则闷哼一声,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似是对这“贪财”模样有些不屑。
乌恩格却哈哈一笑,捋着胡子,眼中满是赞许。
祁升与乌恩格对视一眼,朗声笑道:
“好小子,够直接!不愧是我外甥!
继任塔坦达的仪式,我参加过一两次,老萨满是要赐下礼物的。
你跟苏伦跟我去旅游一趟,你在游隼、金雕、鱼鹰三选一,做成老萨满的礼物送给你!”
嚯!
祁升的大手笔顿时吓了张继北一跳,但还是嘴硬道:
“我...我可是护林员,除了鱼鹰那别的都是保护动物...”
“都是合法手续,你要收养证都行!”
“成交!”
鱼鹰虽不及金雕、游隼那般威猛,但祁升既将三者并列,必然有其道理。
两人的这一番快问快答,倒是把场间人都给秀了个明白。
苏伦也是懵了,眨了眨眼问道:
“但是...乌恩格雅亚,这里面咋还有我的事呢?”
乌恩格没着急回答,看着苏伦的面容也满是欣慰。
这孩子,苦啊...
“入了江湖,脱身可就难咯。想说话有份量,哪有那么简单?
每个行当都得有个传承,得给徒弟教些真本事,让江湖上的大伙儿认认!
一是为了扩大老师傅的知名度,二也是为了保证‘徒弟们’的权益,三是为了交流交流。”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苏伦,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我们当萨满的,也有手艺!
研药、画彩、祭祀、酿汁,这些你哪个不精?都得在江湖人面前透个底。
不过啊,咱们这行也不在乎师承门派,只是去跟他们混个脸熟。”
苏伦闻言,眼中的愠怒霎时化作惊喜,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
她早听过些江湖传闻,所谓“会江湖、涨见识”,便是各行当的传承者在冬日聚会,亮出本事,争夺话语权。
老萨满这话,是有钦定她为下一任继承人的意思!
这身份一旦坐实,她将彻底摆脱吉雅的阴影,站上库勒村的顶点。
可她仍不服气,猛地指向张继北,语气带了点儿挑衅:
“那为啥还叫他去?祁二哥不是说他未入江湖吗?一个护林员,凭什么跟我们掺和?”
要是让这渣男南下再惹上几个小姑娘,他们这大兴安岭的名声可就乱了!
张继北面对苏伦的咄咄逼人反而扮起了白莲花,故意叹了口气,一副欠打的样:
“苏伦同志,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一个护林员,哪懂什么江湖?舅和雅亚非拉我去,我还巴不得在村里守着林子呢!”
实际上,他心里想的全是金雕啊、游隼啊之类的!
乌恩格却摇摇头,眼中闪过深意:
“继北,你莫要妄自菲薄。你有小祁领着,算是半个家传,只是缺个师承。
再加上你这精明的全才,带去南面,又没明确门派,怕是大伙儿都得抢着拉你入伙!”
这番变相的夸赞让张继北心中一暖,面上赶紧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雅亚,您这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那这么说,舅真是带我们去旅游啊?”
话是说给雅亚听的,可张继北的面部一直朝向的是苏伦,可又把她气个半死。
最后还是祁升收尾,提前朗声笑道打断斗争:
“对!摆桌露脸,后继有人,这是冬日的老传统。几天后,去一趟津门,走不走?”
...
火车车厢内,硬座的木板硌得人腰酸背痛。
张继北斜靠在座位上,棉帽压低遮住半张脸,嘴里唉声叹气,恨不得把这股憋屈劲儿全吐出来。
自己咋就信了祁升那便宜舅舅的鬼话,真稀里糊涂上了这趟火车?
津门之行,摆桌露脸是假,趟浑水是真啊。
虽说走之前,他借着收拾行李的由头回了趟多布库尔村,向郑国伟队长汇报了这事,可郑队长的态度却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仅支持他去,还对祁升透着几分尊重。
这老舅,到底藏着多少底牌?
他瞥了眼身旁的苏伦,眉头皱得更紧。苏伦睡得正香,脑袋歪在他肩头,面纱滑落半边,露出一角狰狞的刀疤。
她的棉衣裹得严实,可睡相实在不敢恭维,嘴角的口水已浸湿了他胸口一片。
他无奈地推了推她的脑袋,可没过两秒,她又歪了回来,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梦话。
这女人,平时烈得跟头豹子似的,睡着了倒像个粘人的赖皮狗!
前几天凶我那副样子呢,咋就不能恢复一下?
张继北闭上眼,假装休息,脑海却一刻未停。
津门是江湖人的地盘,祁升既是掮客,必然认识不少三教九流。
自己得借着“露脸”的由头,装成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
莎莎和灰灰的侦查将是关键。
他正盘算着,另一节车厢内,气氛却压抑得如暴风雨前的乌云。
祁升坐在软卧的床铺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而对面,刘老大却皮笑肉不笑,粗糙的手摩 挲着腰间的烟袋,身后几个壮汉隐隐堵住去路,眼中透着不善。
刘老大眯着眼,语气夹着几分寒意:
“祁二哥,一声不响的离了大兴安岭,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不怪兄弟叹一声,你...可真是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