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陆沉舟一提醒，猴子猛的看向岸边。

　　月光下，岸边那个来回踱步的身影被拉得老长，手中还拎着一个棍子。

　　这个身影猴子再熟悉不过，正是老吴！

　　“完犊子！真被这老东西逮个正着！”猴子的声音瞬间变了调。

　　陆沉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万无一失？”

　　猴子挠着一头乱发：“邪门了！往常他喝了酒睡得跟头死猪似的，我偷开好几回都没露馅啊！”

　　“你还偷开了好几次？你咋不早说，你把他当傻 逼呢？就是真傻也早该察觉了！”

　　说话间，舢板已经靠近岸边。

　　老吴的叫骂声已经清晰可闻。

　　“小崽子！反了你！老子的船是让你们拿来撒野的？！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

　　猴子这下彻底慌了，“大哥，这下可咋办啊？”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躲也躲不过去了，硬着头皮上吧。”

　　舢板刚在浅滩停稳，老吴就迫不及待地蹚着齐腰深的海水冲了过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舢板，抬手就给了猴子一巴掌。

　　“狗东西！我说油箱的油咋跟漏了似的，敢情全让你这败家玩意儿给造没了！”

　　猴子被打得一个趔趄，低头不语。

　　他虽然平时看着挺没遛，蛮不讲理，但这种时候还是知道认错的。

　　老吴却不依不饶，手指着猴子的鼻子怒吼：“赶紧给我滚下来！今天这事没完！非得把你送进派出所，好好治治你这偷鸡摸狗的毛病！”

　　吼完猴子，老吴这才将目光转向船尾。

　　他眯起眼睛，在马灯昏黄的光晕中仔细辨认，很快就认出了陆沉舟。

　　随即脸上满是诧异：“是你？你咋跟这混小子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之前不是说要把他送派出所吗？”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过去，语气尽量温和：“吴叔，消消气，先抽根烟。”

　　老吴没好气地一把夺过烟盒，连带陆沉舟手中的那根烟也一并抢走，嘴里还骂骂咧咧。

　　“消气？这事儿能消得了气？是你你能消气？”

　　老吴一把揪住猴子的后颈，“你他妈咋搞到我船的钥匙的？是不是偷的！？”

　　猴子没说话，老吴继续骂道：“你会开船吗就敢折腾！我这船平时连油门都舍不得多拧一下，你倒好，可劲儿造！站起来造！”

　　猴子跟孙子似的挨训，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这时，陆沉舟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吴叔，没经过您同意就开船，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您是长辈，您说这事儿怎么处理，我们都听您的。”

　　老吴冷哼一声，松开了猴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中满是不忿：

　　“怎么处理？哼！当然是交给警察！你俩今晚哪儿也别想去，明天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陆沉舟却不紧不慢地说：“吴叔，送我们去派出所，顶多也就是批评教育一顿。您是出了气，可对您也没啥实际好处。”

　　他顿了顿，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赔您钱，就当是租您的船，您看行不？”

　　陆沉舟深知老吴贪财的这一特点，认定他会答应。

　　果不其然，老吴沉默了片刻，随后打着马灯检查了一圈船，像是在检查是否有损坏——能不能多讹点。

　　半晌，他才停下脚步：“行，二十块！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二十块？！吴叔，您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给点油钱意思一下就行了！”猴子一听就急了。

　　老吴一把掐住猴子的脖子，怒喝道：“嫌多？那你别开啊！”

　　“你知道我这舢板当初花了多少钱才买下来的吗？要是磕着碰着了，二十块我都算要少了！”

　　猴子还想辩解：“您这船都多少年了，再说你看这船底，连藤壶都没多磕掉一块，完好无损的！”

　　“你懂个啥！船就跟媳妇似的！要是你媳妇一晚上不见人影，第二天让你邻居领回来了，回来跟你说‘放心，哪儿都没磕坏’，你能乐意？”

　　“别吵了！”

　　陆沉舟大声打断两人的争吵，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崭新的大生产，递给老吴。

　　“二十就二十，给您。”

　　老吴一把抢过钞票，对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没问题后，这才塞进了口袋里。

　　“算你小子识相！今儿这事儿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再有下次……”

　　他恶狠狠地瞪了猴子一眼，“我非把你送进派出所不可！下来给我船推回去就赶紧滚吧！”

　　然而话音落下，陆沉舟却没有动的意思。

　　“磨磨蹭蹭干啥？还不滚下来推船？”

　　陆沉舟拍了拍身边的水箱：“吴叔，我们总不能空船出去喝海风吧？怎么着也得把钓的鱼搬下来。”

　　他冲猴子抬了抬下巴，“搭把手，先搬最边上那箱。”

　　老吴刚才只顾着心疼船跟生气，以至于完全没察觉，甚至都没问他们开自己船出海干啥去了。

　　不过，当他看到穿上那些简陋的渔具之后，又嗤笑了一声，

　　“就你们那破竹竿子，能钓着比虾米大的玩意儿？还值得用我的船？去河沟里耍耍得了！”

　　陆沉舟挑起眉毛，“哦？这么说您看不上我钓的鱼？”

　　“开玩笑！”老吴拖着长音，一拍胸脯，“老子开的是啥？码头鱼堆成山，能看上你们的这点东西？”

　　陆沉舟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也是，您家大业大的，看不上我们的这点东西也正常，才五百来斤，确实拿不出手。”

　　“夺少？”

　　老吴的瞳孔猛地收缩，但随后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就你俩？就这一会儿？能钓五百斤？吹牛逼去吧！”

　　可话虽这么说，但老吴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水箱边挪了几步，想一探究竟。

　　而陆沉舟也没再多与他废话，“猴子，掀盖！”

　　猴子掀开箱盖的瞬间，海风里炸开股浓烈的海腥味。

　　密密麻麻的鱼堆积在箱子里争抢着海水，撞得箱壁咚咚响！

　　老吴顿时瞪大了眼，“黑鲷、比目鱼、还有两尾带星斑的小鲈！”

　　他光是看了一眼，眼珠子顿时就挪不开了。

　　陆沉舟跟猴子合力把水箱抬到岸上，“都小东西！吴叔您开收购点的，肯定瞧不上这点小虾米。”

　　老吴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他蹲下身，下意识的想去触碰鱼鳃，陆沉舟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哎哎，兴看别兴摸。”

　　年轻人笑得意味深长，“万一惊了鱼，明早可卖不上好价钱。”

　　“谁要摸！”

　　老吴不忿的缩回手，“就这点货也敢说有五百斤？我库房里随便拎一条都比这大！”

　　陆沉舟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您说的对，这确实是我们最小的一箱。”

　　“而且，这点确实没五百斤，加上剩下那五箱才有。”

　　老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诧异的看向那几个水箱，“还有五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