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冲猴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搬来第二只水箱。

　　箱盖掀开的刹那，一条足有半人长的青石斑甩尾砸水，尾鳍上的星斑在月光下泛着荧光蓝。

　　见到青石斑那一刻，老吴的眼珠子差点瞪下来。

　　“这、这是星斑青石斑？！这个头！？”

　　他虽说是开收购点的，但在这小镇上，也很少见到这种好货。

　　“吴叔您库房里的石斑，怕是没这么‘小’吧？”

　　陆沉舟故意把“小”字咬得极重，和猴子搬来第三只水箱。

　　接下来的几分钟，六个水箱在沙滩上码成小山，鱼鳍鱼尾在积水中交错翻动，个个装满海货，每一样都戳得老吴心口发疼！

　　“五百斤？”

　　他声音发颤，“你、你真钓了五百斤？”

　　陆沉舟笑了笑，“是少了些哈，吴叔您家大业大，自然看不上。”

　　“行了，就不在您面前丢人了，咱们赶紧把船推上岸把。”

　　老吴盯着沙滩上的鱼群，又看看手里的二十块钞票，肠子都悔青了——刚才怎么就被这小子用两包烟、二十块钱打发了？

　　这些鱼要是运到镇上，少说能卖小一千，自己居然只收了零头！

　　“那个，先等等！”

　　他的语气突然软下来，“要不咱再商量商量？这船嘛，算我跟你们合伙出的——”

　　“晚了。”

　　陆沉舟突然变脸，“吴叔您刚才可说了，二十块钱这事翻篇了。”

　　他冲猴子吹了声口哨，后者正蹲在水箱边，“赶紧搬完回家，明早还得赶头趟集呢。”

　　“这么多鱼。咱们拉县里卖，估计得去谁家借辆板车或者三轮……”

　　一听到“拉县里卖”，简直就是在老吴的伤口上撒盐！

　　“哎哎哎等等！”

　　老吴慌忙拦住去路，驴脸不知何时换成了笑脸。

　　“这么多鱼，你们俩小崽子搬去镇上不得累断腰？不如这样……”

　　他咳了咳，“不如存在我收购点，我帮你们过秤，保准给个公道价。”

　　“哎呦吴叔，就这点小东西，何必劳您费心呢？”

　　陆沉舟倚着水箱，语气阴阳怪气。

　　“您那大庙俺们可不敢去，怕鱼太寒碜，入不了您法眼。”

　　老吴急得直搓手，裤兜里的钞票被攥出窸窣声响：“别别别！瞧得上瞧得上！刚才叔在气头上，跟你开玩笑呢！”

　　他把钱硬塞进陆沉舟口袋，又抽出根烟递过去。

　　“咱提前说好，叔给你码头最高价！秤杆子绝对压得实！”

　　陆沉舟虽然接了烟，但把钱往外推：“吴叔，说好的租船钱，我拿着不成耍赖了？”

　　老吴陪着笑，“就当叔给你发红包了，收着吧！”

　　“你也知道叔日子也不容易，咱们都做过那么多回生意了，何必再跑去县城。”

　　“都以为那儿的水产站开价高，其实专坑你们这些小年轻！来叔这儿，叔保证给你当亲兄弟看！”

　　陆沉舟撇了撇嘴，叼上烟，老吴赶紧亲自给他打火。

　　陆沉舟慢悠悠的抽了一口，老吴在旁边期待的问，“怎么样？考虑的怎么样了？”

　　陆沉舟假装思索了一番，“你说把我当亲兄弟，那咱们不是差了辈儿了嘛，你是我叔啊。”

　　老吴赶紧改口，“亲叔侄！不不不！亲女婿！我给我闺女介绍你认识！”

　　一旁的猴子听到这句话，身子似乎僵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又自卑的低下了头。

　　陆沉舟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慢悠悠吸了口烟，任由烟圈在老吴急切的目光里散开。

　　“吴叔，我倒是想跟您做这生意。”

　　陆沉舟弹了弹烟灰，看着老吴眼睛瞬间发亮，但随后他又慢悠悠补了句，“但这些鱼不是我钓的——”

　　他下巴朝猴子一扬，“全是这小子的功劳，我可做不了主。”

　　猴子猛地抬头，诧异的看着陆沉舟，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老吴的笑容僵在脸上，全当他是在说笑话：“大侄儿，你别拿叔寻开心……”

　　“真没开玩笑。”

　　陆沉舟摊开手，“不信你问猴子？只有他能做主，我真做不了主。”

　　老吴盯着猴子，喉结动了动。

　　虽然他不相信这个自己看不上的烂泥能钓到这么多鱼。

　　但他更不认为在这种事儿上，陆沉舟能把自己的东西说成别人的。

　　“猴子……”

　　老吴一咬牙，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刚才叔手重，没打疼你吧？”

　　见猴子不吭声，他压低声音，“唉，叔刚才也是一时间生气，不该打你，更不该打你脸，你就原谅叔吧。”

　　“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佳佳那么钟意你，以后咱们迟早是一家人，我赚钱不就是给你赚的吗？”

　　猴子从未被老吴这般尊敬，感觉受宠若惊。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些鱼不是自己钓的，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看向了陆沉舟，而后者只是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就坐在一旁抽烟去了。

　　猴子似乎明白了大哥的用意，腰杆瞬间挺直了不少。

　　他学着陆沉舟平时的模样，慢悠悠地说：“吴叔，价得按最高的算。”

　　老吴立刻点头：“成！就按码头特级货算！”

　　他拉着猴子就往自己家走，“走走走！跟我去拉板车，今晚就过秤！

　　“等等。”猴子突然开口。

　　老吴心里一紧，以为他要变卦，“还有啥事儿？”

　　然而猴子却一改往日轻浮，正色道。

　　“吴叔，以前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儿，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以后会正经干，迟早让你认同我这个女婿。”

　　老吴握着猴子胳膊的手顿住。

　　他望着沙滩上码成小山的水箱，又看看猴子因为紧张而攥皱的衣角，突然笑出声：

　　“小兔崽子，这会儿聊生意呢，谁跟你聊这个，你好又咋样不好又咋样？我认不认同又咋样？反正佳佳钟意的是你，我又管不着。”

　　他用力拍了下猴子肩膀，“赶紧走赶紧走！与其说这些，不如下次钓着石斑，白送给叔两条！这话还实在点！”

　　“赶紧走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