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现在真成了那吃黄连的哑巴，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只能在众人的乱棍中，像只过街老鼠般被撵出了村，灰溜溜的回了家

　　但是回家等着他的，也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你还有脸回来？全村人指着脊梁骨骂你偷鸡摸狗，咱家的脸都被你丢进茅坑了！”

　　陆建国一回来，就被媳妇王桂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丢人还不算，你丢人就丢人！你连钱都能丢！钱好好放在家里不行？你非要给它塞到猪圈里！你猪脑子才能干出这种事！不是明摆着给人家拿？”

　　陆建国裤腰上还沾着被村民追打时蹭的泥点子，他窘迫的看了眼媳妇，声音卑微。

　　“别骂了……那钱我迟早要回来……”

　　“放你娘的臊！”

　　王桂花不由分说的的抄起碗就砸过去。

　　“白天你在人门前磕头认错当我没听说？你敢做不敢认，还想哄我？”

　　陆建国顿时语塞，此刻真是想还嘴也不知道从哪儿还起，净吃了哑巴亏。

　　王桂花骂了半晌，直到嗓子都吼干了才停下。

　　就在陆建国以为终于能消停一会儿时，她又拎着包裹，跨出门就走。

　　陆建国愣在原地，等媳妇的出了门才想起来喊。

　　“你上哪儿去！骂了半天了也该做饭了，我还饿着呢！”

　　“吃饭？没钱吃个屁！”

　　王桂花头也不回。

　　“我回娘家去，啥时候你把钱找回来，啥时候来接我！”

　　不等陆建国再说什么，院门便被“咣当”摔上。

　　看着媳妇离开的背影，陆建国瘫坐在地上。

　　许久过后，他摸出裤兜里的烟卷，火柴擦了三次才点着。

　　蹲在地上，看着看着满地狼藉的院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天时间，自己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

　　……

　　另一边，学校。

　　青瓦白墙的村小校舍响起了放学的钟声。

　　孩子们旋即便像撒欢的羊羔般从教室里涌出来。

　　陆沉舟蹲在校门外接妹妹放学，顺便也看看她烧退的怎么样了。

　　随着校门内涌出的学生越来越多，陆沉舟远远看见妹妹陆小鱼从教室出来。

　　“小鱼！”他站起来挥手。

　　小鱼听见哥哥的声音，抬头望过来，也开心的挥了挥手。

　　看到妹妹这么有精神，陆沉舟便放心了。

　　接到了小鱼，兄妹俩沿着田埂往家走。

　　七月的晚风裹着新翻泥土的潮气，远处传来布谷鸟“播谷播谷”的啼叫。

　　沉舟忽仔细端详着妹妹的脸：“怎么还这么没精神？是不是发烧还没退彻底？”

　　小鱼摇摇头，发辫在肩头晃了晃：“哥，我早好了。”

　　沉舟蹲下来眯起眼，与小鱼平视：“不对劲。那你怎么这么没精神，难道有有同学欺负你了？”

　　“没有欺负。”

　　“是学习上遇着难处了？”

　　“怎么可能！我才不像哥哥这么笨。”小鱼踢飞脚边的土坷垃，赌气般的撅起嘴。

　　“就是今天跟同学们玩游戏输了，不开心。”

　　沉舟松了口气，被这简单到天真的理由逗笑了。

　　“就为这事儿啊？玩游戏有输就有赢，输了再赢回来呗，这有啥好耷拉着脸的？”

　　“可是我就是不开心！”

　　小鱼跟陆沉舟不太一样，性格从小就很认真。

　　“他们还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

　　小鱼盯着田埂上排成队的蚂蚁：“说我连打水漂都不会打，不跟我玩了……”

　　沉舟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来。

　　“就打水漂啊？就为了打水漂，气成这样？你还是小呀，怎么这么孩子气，像哥哥这年纪，早就不会在意这种事儿了。”

　　小鱼仰起脸，“真的吗？可是他们说打水漂最多的那一个，大家就认那个人当大哥大姐。”

　　陆沉舟顿时挺直了腰板，神色认真且严肃的问：“那我现在参加来得及吗？”

　　“啊？”

　　另一边，陆家老宅。

　　土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油辣子的香气混着番茄蛋汤的酸甜。

　　陆雪宁甩了甩被蒸汽熏湿的刘海，退后两步，叉着腰望着摆满饭菜的木桌。

　　“哼，这天底下还有做饭比我更好吃的吗？”

　　她扬起下巴，鼻尖沾着的面粉跟着抖了抖，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得意的自言自语。

　　“呃……雪宁……”

　　身后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惊得她打了个哆嗦。

　　转身看见邻居荷花婶正站在门槛边，竹篮挎在臂弯里，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荷、荷花婶儿，您啥时候来的？”她慌忙扯下围裙，假装无事发生。

　　荷花婶跨进厨房，把竹篮往灶台上一放——里面躺着几棵青菜和三把紫皮蒜。

　　“你们刚搬回来，给你们送点菜，今年地里的菜长得疯，我跟你叔两个人吃不完。”

　　陆雪宁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您自个儿留着……”

　　“咋的，嫌婶子的菜不够干净？”

　　说着便把菜往她怀里塞。

　　推辞不过，陆雪宁只好收下。

　　荷花婶这才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往外走：“行，婶子不打扰你吃饭了。”

　　“对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你刚才说的那话，倒也不算错。”

　　“当年你娘在的时候，这十里八村谁不夸她烧得一手好菜。”

　　“你啊，倒是得了她的真传。”

　　话音未落，陆雪宁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感情还是全被听到了！

　　她望着对方的背影，想起方才自己叉腰自夸的傻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雪宁在原地对自己又扣又掐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回过味来——怎么弟弟妹妹还没回来？

　　她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实在耐不住，站起身来朝着院门外张望。

　　“都这么晚了……”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哼唧的童谣：“小花狗，尾巴摇，见了主人蹦蹦跳……”

　　是陆小鱼的声音。

　　紧接着，她便看到妹妹骑在陆沉舟的脖子上，从学校的反方向过来。

　　“姐！我们回来啦！”小鱼开心的喊道。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陆雪宁有些嗔怪道。

　　“打水漂去了！我哥一下打了五十多下，直接打到对岸去了！我哥现在是全校男生的大哥！我是大姐！”

　　陆小鱼兴奋的讲述着，而背着她的陆沉舟也是一脸的骄傲。

　　“纠正一下。准确来说，是打了56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