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总是有限的。”李建明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着杨占青，眼神锐利。

“你要动用的资源越多，承担的风险就越大，牵扯进来的人……也就越多。”

杨占青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风险我担。但有些助力，我需要。”

“哦？”李建明坐起身，接过杨占青递过来的热毛巾，“说说看，你需要什么助力？”

他擦着身上的水珠，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等待一个报价。

杨占青知道，真正的“交易”开始了。

李建明不是陈老，他不会仅仅因为“看好后辈”就倾囊相助。

他需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价值和回报。

“我需要省厅层面，对审计部门和金融监管部门的协调支持。”杨占青直接说出了核心需求，“特别是针对天虹地产及其关联公司的资金流向进行深度审计，可能需要跨区域协查。”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知道这很难，动静也会很大。但如果能查实，挖出的可能不仅仅是经济问题。”

他在暗示，这背后可能涉及到足以撼动更高层级的政 治炸弹。

李建明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杨占青，眼神复杂。

这小子，是在向他递投名状？还是在将他拖下水？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浴池的水汽更浓了，将两人的身影都笼罩在一片模糊之中。

李建明重新躺回床上，示意杨占青继续搓正面。

杨占青拿起一块新的毛巾，开始仔细搓拭李建明的胸腹。

这个部位更敏感，需要更耐心的手法。

“占青啊，”李建明的声音恢复了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长辈对晚辈的亲切，“你知道，省厅协调审计和金融监管，走正常程序，需要什么手续吗？”

“知道。”杨占青回答，“需要有明确的案件线索指向，由市局交由市委书记提交申请，省厅相关业务处室审核，报分管厅领导批准，重大事项还需厅长办公会或党委会研究。”

“你说的都对。”李建明点点头，“那你觉得，你现在手上的线索，够‘明确’吗？能通过层层审核吗？”

杨占青沉默。

目前掌握的线索，虽然疑点重重，但要形成足以启动省级层面大规模协查的完整证据链，还远远不够。

这也是他来找李建明的根本原因。

“不够。”他坦诚道。

“所以，”李建明语气平缓，“你希望我……帮你‘特事特办’？”

杨占青没有直接回答是或否，而是换了个角度。

“我相信主任您自有判断。这个案子如果真能突破，对厘清京州乃至江东省部分领域的乱象，意义重大。届时，功劳簿上，自然少不了省厅的指导和支持。”

他在暗示，如果事成，这份政绩，李建明可以分一杯羹，甚至是大头。

李建明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功劳？占青，到了我们这个层面，功劳有时候……也是烫手山芋啊。”

他意有所指：“红星厂和天虹，牵扯到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张天翼在省里的根基，李国忠在京州的影响力……你确定，这把火点起来，你能控制得住？不会把自己，甚至把支持你的人，都烧进去？”

这话说得很重了，几乎是在明示风险。

杨占青手上的动作依旧平稳：“火总是要点的。至于能不能控制住……尽人事，听天命。但至少，我们得让这把火烧得旺一些，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无所遁形。”

他看着李建明：“而且，我相信，想让这把火烧起来的人，不止我一个。”

这句话，点中了关键。

李建明猛地睁开眼，眼中精 光一闪！

他当然知道，省里并非铁板一块。

张天翼和李国忠的势力虽然庞大，但看不惯他们、想取而代之的人，同样大有人在！甚至更高层面，或许也在等待一个契机。

杨占青这把火，如果点得好，点得准，或许真能成为某些人乐见其成的“引信”。

他重新闭上眼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杨占青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完成着手上的动作。

他知道，李建明在权衡，在计算。

这场交易，无形无声，却关系重大。

许久，李建明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审计那边，我可以帮你问问。省审计厅的林副厅长，跟我党校是同学。金融监管这边……比较敏感，需要更谨慎。”

他没有完全答应，但松了口。

“谢谢主任！”杨占青心中一喜，但语气依旧沉稳。

“先别谢我。”李建明打断他，“我只能帮你‘问问’，能不能成，还要看具体情况。而且，我帮你问，也不是白问的。”

来了。

杨占青知道，真正的“价码”要来了。

“主任请指示。”

李建明沉默片刻，道：“最近省里在搞‘数字政府’建设试点，京州是重点。我听说，你们市局的那个‘智慧交通’系统，是你主导搞起来的？效果不错？”

杨占青心中一动，我搞起来的？

杨占青再一细琢磨下去，倒吸一口凉气，可他也明白了李建明的意思。

“是，系统运行平稳，对缓解交通拥堵、提升应急响应速度，效果显著。”

“嗯。”李建明应了一声，“省厅这边，也想搞一套类似的‘智慧警务’综合平台，整合数据，提升效能。但是……缺个懂行、又有基层实践经验的牵头人。”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听说你对大数据、信息化这块，很有研究？”

杨占青瞬间了然。

李建明这是看中了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和政绩。

协调审计和金融监管，风险大，见效慢，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而推动“智慧警务”平台建设，则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符合当前政策导向，风险小，回报快。

这是阳谋。

用一个潜在的巨大风险，换取一个明确的政绩机会。

杨占青需要李建明的支持去查案，而李建明则需要杨占青的能力来帮他捞取政 治资本。

很公平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