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昭县县衙前堂外人声鼎沸,得知县令再审命案的消息后,许多本地百姓都推搡着挤在门口凑热闹。
当陈渝被周捕头搀扶着走入堂中,便听到身后传来百姓们纷纷议论。
“他就是杀人犯,长得真吓人啊。”
“听说还是本县最年轻的秀士,啊呸,读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县令甄名端坐高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放任百姓议论,手指敲击那份陈渝刚撰写的供词,不知在想些什么。
堂下,贾仁挺着微胖的肚子,低着头眼神闪烁,旁白的胞妹贾碧两手绞弄手帕,盯着陈渝红了眼眶。站在最后的刘皓一袭青衫,摇着纸扇轻甩袖袍,对陈渝冷哼一声:
“哼,美色熏心之辈,与你同中秀士真是耻辱!”
三名案发的当事人皆站左边,只有陈渝一人在周捕头的搀扶下站在右边
安顿好陈渝的周捕头着急上前,刚开始汇报牢狱中发生的事,却见甄名摆手阻止道:
“一件件来,今日先审画舫血案。”
说罢,甄名拍响惊堂木,压下旁人聒噪,对陈渝怒喝道:
“孽徒,你既已签字画押,还不俯首认罪?今日被押解上堂,可还有话要讲?”
听到恩师的呵斥,陈渝缓缓抬头顺势说道:
“大人,供词虽是我写,但其内容却自相矛盾,皆是裴康酷刑逼我认罪,凶手另有其人。”
目光扫过左边的贾仁三人,陈渝明白,幕后真凶便在三人之中。
“狡辩!”
甄名尚未言语,便见秀士刘皓收拢纸扇,针锋相对道:
“牢头裴康与你无冤无仇,为何逼你认罪?更何况那日画舫中仅你与鸾儿两人,凶手若非是你,难不成是水鬼?!”
“刘秀士,适才我派人去地牢查看,里面确实....”
周捕头本想为陈渝辩解,却见甄名再次挥手打断,呵止道:
“我说过,一件件来,严刑逼供的事先放到一边。周捕头,你先下去看住裴康,不要参与本案审理。适才我已让刘皓三人阅读供词,他们三人并未提出异议。陈渝,你却说供词自相矛盾?”
周捕头不解的望向甄名,然后面色难看的领命离去,只剩陈渝孤身站立。
“没错,自相矛盾!”
望着甄名冷酷的双眼,陈渝却突然感受到一丝默契,县令看似处处为难,却掌控庭审节奏给他推翻供词的机会。
不愧是自小抚养原主长大的恩师,即便受害者是自己的独女,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仍然相信陈渝。
“供词上写,我因与鸾儿画舫独处,于是见色起意企图非礼,被鸾儿用香炉重击后脑因伤生怒,进而杀人毁尸,对不对?”
陈渝刚复述完,便见刘皓上前一步,目光含恨道:
“没错!我等追上画舫登船后,便发现鸾儿衣衫凌乱的躺在血泊中,面容被你手中的香炉砸毁。而你这个畜生则因脑后重伤躺在鸾儿的身体上!”
“没错,当时我也登船看到了。”
贾仁也适时开口说道:
“我家画舫船小,容不下其他人躲藏。当日登船时已经检查过,只有陈渝和鸾小姐两人,所以....”
“所以鸾儿死了,杀人犯必然是我没错吧?”
陈渝昂首向前,直视刘皓尖锐的目光,厉声问道:
“如果我因色起意,企图非礼强保鸾儿,那为何要毁坏鸾儿面容,这岂不是与我动机矛盾?”
“那是因为你见色起意在先,因伤生恨在后!”
刘皓作为秀士,自然不怕辩经,立刻反唇相讥:
“登船后你故意顺流划船,甩开岸上的我们。待画舫驶入河湾森林后,你见四下无人所以施暴,企图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想鸾儿贞洁反抗惹恼了你,所以从毁尸泄愤!”
“假如真如你所说,那么你们登船时,为何我会昏在鸾儿尸体上?”
“因为鸾儿反抗时用熏香炉重击你的后脑,导致你昏迷。陈渝,登船后我检查过你的身体,你的脑后有钝器新伤,且与熏香炉边缘温和,你狡辩不得!”
面对刘皓的步步紧逼,陈渝深吸一口气,然后朗声问道:
“那么请问刘秀士,是鸾儿击伤我在前,还是我杀人毁尸在前?”
“自然是击伤在前,否则....”
“够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陈渝立刻厉声喝止道:
“你这腐儒,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若是鸾儿击晕我在前,我又如何在晕倒的情况下杀人毁尸?”
刘皓一愣,当即想开口回应,却支支吾吾起来,最后勉强说道:
“鸾儿只是击伤...没有击晕....”
“那请问我又因何晕倒?为何偏偏杀人毁尸后晕倒?”
“我...你....”
刘皓额头冷汗直冒,最后拂袖后退说道:
“这要问你自己,案发时我又不在.....”
“哼,跳梁小丑,你也知道案发时你不在!”
逼退刘皓,陈渝稍有停歇,便见一直揉手帕的贾碧突然抬头说道:
“陈相公,妾身一直相信你的清白的。只是那日画舫上你昏迷不醒,即便之后唤醒你,你也神志不清无法沟通,这才导致.....”
她温声细语了几句后,停下来用手帕抹去几滴眼泪,然后继续说道:
“如今你已神智苏醒,可否告知妾身那日在画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语之后,陈渝罕见的沉默了,画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除了那么奇怪的桂花香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相公,您为何一言不发?”
看似相助的话语,却把陈渝架在火上烤。
望着眼中柔情似水的贾碧,陈渝轻眯双眼与其对视。
这个女人,似乎笃定我说不出画舫的经过,为什么呢?难不成她会读心术?
不对,读心术是推理小说中写不下去后才有的机械降神设定,贾碧断然不会。
可如果排除读心术,那么剩下可能就是....
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陈渝嘴角不自觉的上挑。
女人,你有些太着急了。
“画舫中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
回望高堂上的恩师甄名,陈渝拱手说道:
“因为那时的我,被画舫中的熏香迷晕,也正是因为被迷晕了,才让幕后真凶有了下手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