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旁组建的简易浮桥是由粗大的竹筒和木板困扎而成,在江水上伴着波涛起伏,粗壮的绳索松弛地系在岸边。、
如果去掉桥上最顶成的木板,就会发现浮桥是由一座座小型浮舟联合组成,只要斩断勾连它们的绳索,就会顺江四散漂流。
方才那路过兵卒无意间的那句“散货快,可躲避官府查账”,让陈渝终于看破层层迷雾,找到了破绽。
胸有成竹的陈渝转身走到贾仁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盯着他那张故作从容的胖脸,悠然说道:
“贾仁,仅靠江上的这艘白帆船恐怕装不完这商队携带的货物吧,这些剩下的货物你准备怎么处理?”
“装不完也好,装不完也罢,这跟你犯不着。”贾仁的笑意略僵,却仍旧有豪商公子的气度:
“装不完的让商队用马车沿岸售卖就是了,让两岸的老百姓也获得点实惠。”
“是吗,那贾公子还真是好心。”陈渝面色不变,指着江上起伏不变的浮桥说道:
“我还以为贾公子会把浮桥上的绳索斩断,让浮桥变浮舟运输货物呢。贾公子,这种事连本地的兵卒都知道,你说不是吗?”
“陈毅远,你这是什么意思?!”贾仁脸色微变,甩袖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商队的货物你都查完了吗,搜查完了就不要再多事。”
“商队是凑查完了,但是商队组建的浮桥可还没有。”陈宇冷哼一声,缓步走上浮桥,踩着上面的模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话不是你说的吗,把商队搜查个底朝天。这浮桥的底我可还没搜查呢。”
“陈毅远,我看你是急昏了头吧,不要没事找事!”
贾仁升起些许怒意,厉声指责道:
“浮桥不过是渡江上船的工具而已,有什么凑查的必要,莫非是还想栽赃我不成?再者说了,我这商队本就着急赶路,你若是把浮桥拆了,延误了时期,这损失你给赔偿,?”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看到贾仁的表现,陈渝无比确认,浮桥必有玄机:
“奇怪了,贾少主,我只是说检查浮桥,可并没有一定要拆开。哎呀呀,不会是你心中有鬼吧?”
陈渝的声音陡然一变,指着浮桥怒道:
“贾仁,真当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蠢秀才,笨书生吗?我现在怀疑你把鸾儿就藏在浮桥下面!”
此言一出,浅滩的气氛骤热一紧。
周捕头将刀柄死死紧握,瞪大了双眼,带着几个衙役围拢过来,隐隐封住商队的退路。
那些个看热闹的兵卒面面相觑,低下头来窃窃私语,似乎是嗅到了不妙的的气息,拿着顺走的商品四散后退。、
贾仁先是面色僵硬,但又很快哈哈大笑,拍着肚子故作轻松道:
“荒谬!桥下江水涛涛,莫说是女子,就算是精通水性的渔民也无法在水下长时间支撑。陈毅远,莫非你家的鸾儿姑娘是水鬼不成?还是说你定要栽赃我不成?!”
他快步走到哪些兵卒面前,拱手对这些正散场的兵卒说道:
“诸位,我家贾家世代生活在青昭县,慈善持家,莫说是强取豪夺,就连偷奸耍滑也不曾有过。今日这位京城来的陈秀士,却执意为难,搜货不成还要拆桥,依仗官位为非作歹,还望诸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主持公道。”
正所谓拿人手短,这些个兵卒手里还拿着刚刚顺走的丝绸或者药材等商品,眼下被贾仁求助,也不好意思不作回应。
更何况都是本县土著,多少沾亲带故,于是不少兵卒只能硬着头皮对陈渝道:
“陈秀士,不是大伙拉偏架,但是看你这货物都搜查完了,也没发现什么花样,现在再要拆桥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就是就是。大伙也没别的意思,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遇到刮风下雨的都得亏本,您看要不高抬贵胜,就这么算了?”
周捕头握刀怒道:“你们这群兵痞子,莫非是要跟衙门作对,跟朝廷作对?”
此言一出,当即就有兵卒起哄道:
“衙门也不能无端欺负人。我们都是吃皇粮的官兵,不是劫道的土匪。”
大乾军政分离,衙门虽然可以借调兵卒但却无法直接干预,所以这群兵卒也不怕周捕头告状:
“要不你们衙门掏钱把这群货物都买了吧,只要肯掏钱,大伙也就没意见了。”
获得声援的贾仁忍不住笑出声,对陈渝说道:
“怎么样,陈毅远,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若真能掏钱把我这些货物买下来,莫说是拆桥了,就算是用火点了烧我也没意见,如何?”
可恶,这家伙明知道我现在拿不出来。
陈渝愤然与贾仁对视。就算是回衙门去取也不行,只要离开,贾仁就有机会再做手脚。
局势顿时陷入僵局之中,陈渝暗中给周捕头一个眼色,正准备叫他强行动手拆桥,却突然有个声音从人群中喊道:
“这钱我来掏!”
贾仁皱眉回头,张嘴骂道: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看清楚来人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皓,你来凑什么热闹?”
来这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公堂上指责陈渝是杀人凶手的青昭县士子刘皓。
“怎么,这地方又不是你贾家的地盘,我不能来吗?”
他摇着纸扇子走上前来,昂首说道:
“我刘氏虽是耕读世家,但区区小钱也是掏的出来了。”
随手拿出几张银票扔到贾仁面前,问道:
“怎么样,这些钱够不够?”
刘皓的出现不仅让贾仁倍感意外,就连陈渝也十分困惑,他看向这个刚从公堂上交过手的人,疑惑问道:
“刘皓,你....怎么会....”
怎料刘皓收扇拱手便拜:
“在下愚钝,上了奸人的当,险些错怪了陈兄。那日县衙公审时,家父正巧从省城回归,全程旁观。”
他稍有庆幸的抬头,提上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戒条印:
“回家后被家父狠狠整治了番,并知道了其中的玄奥,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被人当枪使,实在羞愧。所以今日听随从说浅滩争端后,便匆匆赶来相助,报仇雪恨。”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陈渝面前:
“出门时不知带什么能帮上忙,还是家父提醒,钱能通鬼神,遇事不决带钱准没错。陈兄,您看这些钱够不够?”
这沓银票莫说是买贾仁的货物了,就算是再组建三个商队都绰绰有余。
陈渝脑海中闪过关于刘皓家族的记忆,与经商的贾家不同,刘家在青昭县是耕读世家,家中出过不少官员。
那贾家借刘皓攻讦陈渝,未尝没有想借刘家的权势,结果却鸡飞蛋打,不但没有污蔑成功,然而交恶了刘氏。
刘皓这人虽然不聪明,不过是个中人之资,考上个秀士已经是竭尽所能了,但是作为世家,自有高人做主,轻而易举的看破了贾家的小心思。
并且看破后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静等时机再发难。
眼下便是很好的机会,花了些钱财就能化解与陈渝的恩怨向其背后的县令示好,还能反击贾仁报仇,展现世家手段。
啧,这个刘皓背后有高人啊。
看透了这层,陈渝果断的把钱收下,然后点着票子问贾仁:
“怎么样贾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什么话讲我可要动手拆桥了。”
贾仁面容铁青,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愤然地摆手转身离开。
剩下的兵卒也乐见没有争端,打着哈哈散去,也不在阻挠。
在看到陈渝手下银票后,刘皓长舒口气,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只要陈渝收下钱,那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未来甚至还能合作共赢。
相反如果陈渝执意不受,那反而麻烦了,说明对方心中仍有芥蒂。
作为县令甄名唯一的关门弟子,他有芥蒂,就说明衙门对刘皓有芥蒂,连带着整个家族受连累。
所以这次出门时,刘皓是带着家族任务来的,务必要跟陈渝冰释前嫌。
“陈兄”目送贾仁离开,刘皓着急上线亲近道:
“鸾儿姑娘真的被贾仁藏在浮桥地下吗?可是人怎么能在水下呼吸呢?”
瞧着对方关心的模样,陈渝这才想起来刘皓似乎也对甄鸾有意思,是他在情场上的竞争对手。
可怜家伙,不但注定情场失意,还因为对鸾儿的情愫被贾家利用,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争端。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能说试试吧。”陈渝走上浮桥,踩了踩木板,发现有的地方发出的是实心声,有些则是空心。
“周捕头,叫大家把最上面的木板拆掉,让我看看下面的浮桩。”
“好嘞!”周捕头立马带着衙役割断固定的麻绳,拆下最上层的木板。
伴随层层木板拆解,浮桥的下面部分也裸露出来。
正如兵卒所说,果然是由条条小型浮舟组成,而且这些舟船有些正面朝上,有些则翻过来倒扣江中。
心系鸾儿的刘皓迫不及待地向前查看,发现哪些正面朝上的浮舟空荡荡的,并没有甄鸾的踪迹,于是忧心忡忡对陈渝问道:
“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船都是空的,鸾儿呢,莫非是你猜错了?”
“慌什么?”陈渝指着倒扣在江水中的浮舟说道:
“这不是还有舟船没有检查吗?”
“啊,这些?”刘皓沉默了,这些倒扣的舟船里不应该都是水吗,鸾儿会藏在里面?那岂不是早就憋死了。
“哼,灯下黑,不过是侦探推理小说中常见的诡计罢了。”
嘴巴里说着刘皓听不懂的怪话,陈渝指挥周捕头将那些倒扣的舟船逐个拖上浅滩。
随着第一条浮舟上岸,众人果然发现了异常:
这些倒扣的浮舟船底竟然有道道小手指宽的裂缝,并且还刻意遮掩,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刘皓见状倒吸一口气,望向陈渝的目光中也多了点敬佩。
怪不得这些舟船倒扣在江中,本以为是浮桥搭建的需要,没想到是因为这些舟船都被做过手脚。
有了手指宽的裂缝,那么人藏在里面就能正常呼吸。
陈渝拆下倒扣浮舟边沿的竹筒,伸手往船内摸去,指尖随机触碰到一团异样的物体,像是被刻意捆绑在船中。
用小刀摸索着割破麻绳,他猛然一拽,果然扯出一根湿漉漉的麻绳,绳子末端还连接着膨胀的羊皮囊。
并不是独个羊皮囊,而是由大量密集的羊皮囊组成的大气垫。
“我懂了!”刘皓下意识拍手说道:
“用充气的羊皮囊组成排列托住倒扣的船,与江面形成一个隐藏的空间,这样就能让人躺在羊皮囊上隐藏船内,还能靠船底的裂缝与外界呼吸,这个想法太绝了!”
“不错!”陈渝冷笑将一袋羊皮囊高举,示意浅滩上的所有人看清楚,然后猛地挥手道:
“周捕头,你带人下去,把所有的倒扣船都拖上来。这么多船,贾家想要隐藏的肯定不单是鸾儿,我要亲眼看看贾仁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浅滩鸦雀无声,商队伙计们低头不语,管事那张黝黑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汗。
“得令!”周捕头顿觉扬眉吐气,大喊一声招呼几个水性好的衙役脱下外袍跳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我这边也有人手可以帮忙!”刘皓也大呼小叫地喊起来,还真让他喊来几个不情愿地兵卒下水拖舟。
见陈渝面带疑惑,刘皓不好意地挠头道:
“嘿嘿,我有个叔叔在省城里当参将,正好能管到这边地兵卒缺补名额以及日常津贴。”
这话听到陈渝满头黑线,贾家靠金钱笼络兵卒,刘家则直接靠血缘渗透大乾权势,这大乾是真烂透了。
军政分离限制实权,最后反倒是衙门的话不如地方的豪族世家管用,还真是讽刺。
也怪不对白玉莲教能搞出遍及数省的声势了,老百姓被世家豪族欺负,衙门又治标不能治本,除了进白莲抱团外,还有别的生路吗?
唉,这大乾真是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