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张永春的书房内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张永春看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辽国使臣萧广。
萧广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面容有着北地风霜刻出的硬朗线条,瞅着跟大力王削弱版一样。
身上虽穿着周人的锦袍,但坐姿挺拔,眼神锐利,如同鹰隼,与汴京常见的文雅官员气质迥异。
一看就是常年骑马的人,张永春可太熟悉这个了。
毕竟唐清婉平时也是这个坐姿,那当初在炕上可没少折腾张永春,经常是张永春还没睡醒,先被坐醒了……
张永春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枚“清润宝阁”特有的鎏金身份牌,随后将这张写着忠臣俩字的身份牌一扔。
他率先开口,语气平静。
“贵使亲身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萧广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扫过书房内不算奢华但处处透着巧思与新奇的陈设。
张永春的书房是按照后世他家里的装修风格装修的,和这年头众多辽国显贵们的暴发户风格,以及大周文臣们的清贵都不同。
主打一个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懒骨头,软沙发都有,坐起来格外舒服。
当然,做起来也舒服。
看了一圈,终于萧广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张永春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张县男果然如传闻中所言,非是池中之物。
没想到短短时日,便能将这钱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名动汴京。
如今这‘万古钱庄’的名头,怕是比一些老字号还要响亮几分了。”
辽国所住的都亭驿离这里不远,萧广自然也是知道这家不大点的钱庄这些日子闹出来了何等翻天的事情的。
因此,他也对张永春这个人来了兴趣。
结果派人一研究,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一个近身不到满月的勋贵。
而就在这么短时间里,他除了打通了太学的脉络,让众多太学学子心甘情愿为他打工的时候,又将自己的势力布满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满地都是的文萃书亭早已说明了一切,现在太学学子谁见到张永春不尊称一声张师啊。
而就这么短的时间,他除了发展势力之外,甚至还把大周这个小皇帝哄得眉开眼笑。
要知道周朝因为小皇帝的年纪不大,再加上祖训的关系,大周皇帝一直很穷。
因此对于发爵送禄可都是很抠的。
可是张永春进来了就这么短的时间,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虞候,一眨眼调到正五品,又从正五品跳到县男,现在甚至都是子爵了。
食邑现在已经是八百户,这堪比开国县子了。
这等升官的速度,实在是让萧广不得不重视一下。
而张永春闻言则是笑了笑,将茶盏回桌上的青瓷坐碗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萧使者过誉了。
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混口饭吃罢了。
比起辽国雄踞北地,幅员万里,我这区区钱庄,怕是入不了贵使的眼。”
“钱庄生意,确实不算什么。”
萧广点了点头,身体却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但我萧广看上的,并非你的买卖,而是你这个人。”
这但凡是个女频文,估计也再过两章就该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但是很可惜,张永春没有想当蜀王的心思,更不打算跟这个一身膻味贼带派的老铁来个近距离接触。
张永春眉梢微动,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
“哦?此话怎讲?”
“这段时日,我冷眼旁观。”
萧广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压迫感以及文化不太够的美:
“张县男于这汴京城中,造势、敛财、乃至周旋权术,皆手段老辣,眼光独到。
如此大才,却屈居一个区区县男之位……
啧啧,可惜,可叹啊。”
说着,他顿了顿,观察着张永春的反应,见对方只是垂眸听着,便继续道:
“尤其是,我听闻县男乃是为大周皇帝献上豫州鼎的功臣。
此等重宝,堪称奠定王业气运之基石!
若在我大辽,封侯赐土亦不为过!
然而周朝皇帝却只予你一个不能世袭的县男虚爵……
如今县男又献上诸多新奇之物,听闻也不过换来个小小的子爵?
呵呵,如此刻薄寡恩,岂是明君所为?”
ok,懂了,你也是来钱票大大滴呀是吧。
张永春闻言脸色一肃,声音顿时沉了下来:
“贵使此言逾矩了!
我张永春乃大周之臣,陛下所赐,无论爵位高低,皆是君恩上赐。
岂不闻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这等尊荣,岂是臣子所能衡量、抱怨?
此等挑拨之言,还请慎言!”
“忠君爱国,令人敬佩。”
而听到张永春的话,萧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了起来。
对嘛,这才是一个正常周臣的表现。
你要是上来就投降,那就不值钱了。
他继续笑着,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冷意,瞅着跟吃了一盒梦龙一样。
“虽然张君一颗忠心,只是我亦听闻大周有句俗语。
‘君不正则臣投外国,父不贤则子奔他乡’。
当今周朝皇帝,对县男这等大才尚且如此轻慢,可见并非明主。
县男又何苦死守于此,明珠暗投?”
随后,他目光紧紧锁定张永春,抛出了最终的诱饵和威胁:
“若县男愿随我北上大辽,我以萧氏之名担保,县男抵达上京之日,便是授节封公之时!
我主当赐县男一个一个实打实的‘燕昭公’,无论食邑还是爵禄,比照南朝尽当数倍赐予张君。
此不远比这轻飘飘的周朝子爵来得实在?
更况且据我所知,县男的家小俱在北地福兰镇,距我大辽南京奉天府不过数日路程。
若县男有意,我便可派遣快马骁骑。
如此不日便能将贵眷安然接至北地,与县男团聚,共享富贵荣华。如何?”
张永春心里登时一跳,好家伙啊,要不怎么说辽国人出手大方呢。
这条件,要不是自己计划周密,肯定就被说服了!
这可是堂堂国公之位啊!
想到这,张永春都觉得有些不值当。
你看看人家,小皇帝,你能不能进步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