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辽使的话,书房内空气骤然凝固。
烛火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一股子烟杆子味熏得人闹心。
萧广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既亮出了高 官厚禄的诱 惑,也悄然抵近了张永春最牵挂的软肋。
但凡换个别人,肯定就被萧广收拾住了。
毕竟张永春这个男爵是幸进来的,高 官厚禄加上威胁,这谁能顶得住。
而张永春也在扮演着这个角色。
他假装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 挲着茶杯边缘,眼神在烛光下明灭不定。
看着仿佛在权衡着北国使者话语中的分量与风险。
随着烛火在张永春的书房内跳跃,将两人对坐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此刻微妙而紧绷的气氛。
要不怎么说古代谈点事情费劲呢,这到哪都得点蜡烛。
看着张永春皱起的眉头,萧广觉得可能是利诱还不够大。
他冷笑一声,一抬手。
“咔哒!”
一只锦盒放在了桌上。
桌面上,一只打开的锦盒里,一旁金锭的锐利光芒和烛火交相辉映,足以让寻常人呼吸急促。
“此五百两黄金,便是于张君的脚程钱。”
萧广说着,往前一推。
“不知张君可曾想好了?”
然而张永春只是瞥了一眼,便抬手轻轻合上了盒盖,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抬眼看向对面这位臂力超群一个手就能把这大盒子拎上来的辽使,赞叹到:
“辽国如此大手笔,又是爵禄又是黄金,想必不单单是欣赏张某这人吧?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贵使究竟出身何处,有这版能耐,对张某下得这般血本?”
萧广闻言,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沉的笑容,看的张永春眉头一皱。
也不知道这帮古人为啥总喜欢没啥事就笑,把他也带坏了。
萧广却并不直接回答,反而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张县男果然快人快语,心思剔透。
既然如此,萧某也不绕弯子了。
县男可知我姓什么?”
张永春挑眉,不是,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我还能是聋子?
“贵使自是姓萧。
北朝后族之姓,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听闻 辽国皇后便出自萧氏,尊使想必是皇后娘娘的眷族,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一支的贵人?”
萧广脸上的笑容淡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县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萧某确是辽国母族之臣,却并非当今皇后萧挞里一脉。”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坦诚:
“我乃法天太后之眷属旧部。”
我草?
“法天太后?”
张永春恰到好处地惊呼出声,这回倒真不是装的了。
他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些,脸上写满了惊诧。
“你……你是萧耨斤太后的旧臣?”
他迅速在脑中翻找着关于这位曾临朝称制、后又因谋废立而被儿子辽兴宗囚禁的辽国太后的信息。
萧耨斤这也是个狠人,当然辽国的太后都是狠人。
虽然和萧燕燕比不了,可是也算挺厉害了。
“正是!”
而萧广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张永春。
“太后虽因守陵而居于庆州,然凤翼虽敛,其志未改!
如今正欲广招天下英杰,遍揽四海豪雄,以图重振声威。
所缺的,正是张君这般心思机巧、善于经纬之英雄!”
懂了,翻版慈禧要搞武则天那套是吧。
张永春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与疑虑之色,他连连摆手:
“尊使莫要说笑!谁人不知法天太后如今……
唉,连后位尊荣都已不再,形同幽禁。
这般境况,空口白话,又如何能许我爵禄?
这这岂不是画饼充饥,空中楼阁么?”
他语带质疑,目光却锐利地观察着萧广的反应。
张永春是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发展,这位太后会在不久之后被母族其他兄弟施压,让皇帝就范的。
但是他得演的不知道。
而萧广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成竹在胸地一笑:
“县男不必忧心于此。太后经营多年,底蕴犹在!
只要县男肯点头,国公之位,富贵荣华,绝非虚言!
岂不远胜你在此做个区区县男,还要行那商贾之事,受那士林清流的白眼?”
他身体前倾,语气充满了诱 惑,试图击破张永春的心理防线:
“却不知张君是要继续做这大周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县男,还是愿做我大辽手握实权、尊荣无限的国公?”
顿时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张永春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那笑声起初很低,继而变得清朗起来。
曹操笑周瑜.jpg
他缓缓站起身,原本脸上那点玩世不恭和试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凛然与坚定。
“萧使者。”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不必再多言了!”
“我张永春,生是汉家之臣,死亦是汉家之鬼!
岂能背弃祖宗,为你北辽效力?”
他目光如电,直射萧广。
“况且我师长乃是当世大儒,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或许我张某人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个幸进的纨绔,但这点气节,还是有的!”
他猛地一拂袖,指向房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誓死不为辽臣!阁下请回吧!来人,送客!”
门外立刻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显然早有三斤半在门口等候。
萧广没料到张永春如此果断坚决,甚至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他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青一阵白一阵,死死盯着张永春,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虚伪或动摇。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冰凉的决然。
最终,萧广重重冷哼一声,一把抓起桌上的锦盒,阴恻恻地道:
“好!好一个‘留取丹心照汗青’!张县男,但愿你不要后悔今日之言!”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张永春看着萧广离开,这才长出一口气。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唐大屁,他还是挺动心的。
毕竟辽国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但是唐清婉身份明显不简单,估计就算不是公主,好歹也是个贵女。
他这份弱宣称已经抓在手里了,就不需要再折腾了。
辽国要去,但是不是现在去。
他靠在懒骨头里,摆手让何诗菱给自己揉着脑袋。
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