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兴庆府,宫苑深处。
烈烈燃烧的炭火盆驱散着塞外的寒意,李元昊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胡床上,手指拈起一块色泽雪白、质地细腻的糖酥卷。
看着这上面撒着白糖的油炸制品,李元昊将其送 入口中。
糖酥卷是自前唐时候就留下来的方子,制作工艺和很简单,反正就是致死量的堆料,酥油,白糖,精白面,整出来的糖油混合物。
你就拿脚丫子想,这玩意也不可能难吃。
更别说此时上面还撒着满满的白糖,一进嘴顿时血糖的剧烈升高让李元昊只觉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直冲颅顶的甜润滋味在舌头尖化开,久久不语。
半晌,他才缓缓睁开眼。
这位三十多岁的雄主,目光如鹰隼般投向恭敬跪坐在下方跟个小鸡崽子一样的使臣密桑:
“这糖……当真是那位南朝的小张将军,愿意卖与我大白高国的?”
他的声音低沉,听着跟个罄一样嗡嗡作响。
密桑连忙俯身,语气带着献宝的兴奋:
“回禀国主,千真万确!
此糖名为‘雪银糖’,正是那位张县男亲手所赠样品。
他亲口对臣言道,只要国主您拿得出足够的金子,这等糖,他要多少,便有多少!”
李元昊坐直了身子,看着一旁的糖酥卷,舔了舔上牙膛。
很多人都觉得西夏很穷,其实西夏挺有钱的。
毕竟西夏这地方自己就出马,而且也产盐,最关键的是这里把守着丝绸之路的要口。
虽然因为气候原因来往商队逐渐变少改走水运了,但是也不耽误人家发财。
比方说前段时间,他就从一伙准备回波斯卖宝物的大食商人手里半抢半买的买来了一套大周据说是御贡的瓷器。
那瓷器无比珍贵,看着如同繁星坠落一样,就连后面都有着无比规整的落款。
微波炉专用。
虽然他不知道这微波炉是大周哪个烧窑的炉子,但是这年头能带上专用,定然是好东西。
所以说西夏其实不是很缺基础的物资和高端的器物享受。
但是,西夏缺糖。
堪称是死一般的缺糖。
这年头河套地区早已经不是往年的水草丰茂之地,俩沙漠夹在中间,种地都费劲。
因此更别提制糖。
而大周对于糖的限制虽然不严格,问题是其他的糖大部分都被辽国人买走了。
纬度带来的嗜甜让辽国人恨不得死在糖罐子里。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肯卖给他们糖,还是这么好的糖。
“此等糖霜,你在南朝汴京,乃至宋国其他州府,可曾见过?”
密桑闻言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臣以性命担保,从未见过!
此糖工艺神妙,甜而不腻,醇厚无比,臣也是首次在那张县男的宴席上得尝。
他还用此糖烹制了几道菜肴,那滋味……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他努力回忆着那顿让他差点咬掉舌头的预制菜,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李元昊这才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说法,转而问道:
“价钱几何?”
戏肉来了!
密桑精神一振,小心翼翼报出价格:
“回国主,那张县男言,次一等的‘雪糖’,需一贯足钱一斤。而国主方才所用的这等最上品的‘雪银糖’……”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需黄金一两,方可换一斤。”
殿内空气骤然一凝。
李元昊的眉头瞬间锁紧,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密桑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国主震怒于这骇人的价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翻身跪倒,额头紧贴冰冷的地毯。
他可是知道这位主子手下有多狠的,赶紧颤声道:
“国主息怒!此物……此物确实稀世罕见,制作极难……”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沉默只持续了片刻,李元昊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
“既然如此……密桑,朕便予你五千两黄金。”
密桑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元昊继续道:
“其中四千两,用于购置那雪银糖。
剩余一千两,购置雪糖。
务必与那张姓将军敲定此事。”
“臣……臣谢国主隆恩!臣定不辱使命!”
密桑狂喜叩首,感觉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五千两啊!五千两黄金的大生意就这么交给自己了!
“不止如此。”
而李元昊却又摆了摆手。
“朕再拔八十匹上好的河曲骏马,作为朕送给这位小张将军的私人赠礼。
你一并带去,告诉他,这是我李元昊送他的。
再与他言明,这雪糖、雪银糖,我大白高国,有多少,要多少!
只要他拿得出来,朕愿倾山倒海来买!”
“是!是!臣明白!臣定将国主的厚意与气魄带到!”
密桑更是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立下大功,加官进爵的场景。
“去吧。即刻准备出发。”
李元昊挥了挥手,语气淡漠。
密桑再次叩首,几乎是踮着脚尖,飘着就兴奋地退出了宫殿。
殿内重归寂静。
李元昊脸上的淡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机。
有多冰冷的,就跟你们的微信钱包数字一样冰冷。
当然富哥就当没看见,顺便v我50。
李元昊微微侧首,对阴影处道:
“让宝保多吃进来。”
很快,顶着这个好想和哈基米一样令人忍俊不禁的名字,一名身着冷锻铁甲、身材壮硕如熊罴的将领无声无息地步入殿内,躬身行礼:
“国主。”
李元昊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宝保多吃,你亲自挑选一队最精锐的铁鹞子,暗中跟随密桑的队伍入宋。”
宝保多吃抬起头,眼神锐利,静待下文。
“等到了宋境,找到那个卖糖的张姓商人,确认交易无误之后……”
李元昊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就把密桑处理掉。手脚干净些,做成意外或者宋人劫杀的模样。
这笔生意,不能掌握在一个知道太多、却又并非绝对心腹的人手里。”
宝保多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重重一捶胸甲:
“遵命!”
“还有,”
李元昊叫住正要转身的他。
“去将另外六队铁鹞子的队长都叫来。”
片刻后,六名同样彪悍骁勇的将领肃立殿中。
铁鹞子现在刚刚组建,还没到全盛时期的三百人一队,一共有十队的程度,如今的铁鹞子只有六队,一队二百人。
李元昊指着密桑带回来的那几个装满了雪糖和雪银糖的匣子:
“这些糖,你们六队,分掉一半。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所有铁鹞子将士,每日配给,除原有的一两茶叶外,再加半两此等上好精糖。”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六名队长,语气平缓,却带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记住了,这糖,必须一粒不少地分到每一个将士手中。
若是让朕知道,有谁敢克扣半分……”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鎏金扶手。
“朕会亲手割下他的脑袋,挂在你们的营帐之外。
再剥下他的皮,做成皮筏子,让你们看着他飘过黄河。”
六名身经百战的铁鹞子队长同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李元昊可是想来说到做到的主,他没有那么多屁话,主打一个人狠话不多。
几位队长齐刷刷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谨遵国主之令!”
看着六个铁鹞子队长离开,李元昊长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糖酥卷,伸手又捻起一个。
打量着上面如雪一样的糖霜,笑了一下。
“哼,雪银糖,真是好名字。”
“名字好,味道也好,就是不知道……”
“……这人好不好啊?”
白山黑水之中,一名头上顶着鹿皮帽子的女真汉子看着正在打量四周记载着什么的吴顺哥,有些忧心忡忡转头看着完颜赫真。
“族长!他真的值得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