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沉默了。
那些衣衫褴褛的起义军士兵们互相看着,迟疑再迟疑,又想相信,又害怕被骗。
这时,王新的脸色已然铁青。元辰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被陛下……囚禁于深宫吗?
陛下明明说过,元辰已然认罪,只是念及父子之情才暂且圈禁……
所以他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战场,还与叛军在一起?
他这话说的,是打算谋反?
说是谋反好像也不对,毕竟以前他差点就当上皇帝了。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另有其人,他还这么煽动情绪,制造麻烦,不合适吧?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王新的脑海,但他毕竟是沙场老将,深知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趁着众人还存疑的时候先踩一脚。
“元辰殿下!”他朝着元辰的方向拱了拱手,不失礼节,语气却十分强硬,质问道,
“您身份尊贵,何以出现在此叛军营地,与这些朝廷钦犯、乱臣贼子为伍?臣奉陛下旨意剿灭叛匪,殿下千金之躯,还是莫要掺和此事,速速回京向陛下请罪才是正理!”
一直沉默的穆寻开口了,
“王将军,你也知道尊称一声殿下,怎么还教训起殿下来了?”
王新语塞。刚想开口,被穆寻打断。
“各位将士们,方才太子殿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怎么?都不说话了?不信?”
穆寻强忍着剧痛,再次提高了嗓音。
“都不信,是吗?”
无人应答。
穆寻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就不谈将来,只说现在。你们此刻最想要什么?我们这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拿什么来填?我们这些缺医少药的伤兵,怎么活下来?”
她=直视元辰,声音清晰地说道:
“殿下的承诺,诸位不敢信,是怕它落不到实处。那就让殿下就跟大伙说说,打算如何落地。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家更加狐疑,高高在上的权贵们,还会跟他们解释?
穆寻转向太子,躬身一礼:“请殿下明示,流民失所,物价飞涨,贪官污吏横行,您将如何解除这个困局?让大伙听听。”
太子立刻会意。他走到大家面前,朗声道。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怕今天免了税,明天官府又来催租;怕今天分了田,后天就被抢走。怕我说的都是空话。”
他用力攥紧那把土,
“我在这对着皇天后土起誓,我登基之后,将会专门任命一个专属机构,一定会一一查清你们所有被强占的田产,一律归还你们。所有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全部作废。”
穆寻在一旁附和,“我建议,由杨都督来全程监督此事,确保顺利执行。"
“就按穆将军说的做。”元辰点头赞许。
“太子殿下,不,应该是辰亲王殿下,您是否在说梦话?说句大不敬的,您说这话可是谋逆,如今北靖的天子是当今陛下,您说这样的话……”
王新实在听不下去了,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们在做什么?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你们这些起义军,还真的会信这种话吗?太可笑了吧?”
容骞扬起手,一支暗镖擦过他的耳朵,他猝不及防从马上翻下来。
穆寻冷笑,“王将军,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你们,竟然暗算我!”王新恼羞成怒,瞪着身边的人,“还不快扶我起来?”
元辰没搭理他,继续道,
“等一切尘埃落定,官府开仓放粮,先解决大伙的温饱问题再说!以后哪个奸商敢抬粮价,一律斩首!还有,无主的荒地全部分给流民……”
元辰说起此事,像是准备了许久,滔滔不绝,事无巨细,连许多老农户都暗暗称奇。
他们不知道的是,元辰从小就显露出治国的才能,年少时候更是亲自到民间了解百姓的难处。
他写的谏言、治田之策,连先帝都自愧不如,所以才如此看重他,让他当储君。
在这点上,元康远远比不上他。
穆寻适时上前,
“都听明白了?殿下了解民间疾苦,跟现在残害百姓的那位完全不同,拥护殿下,跟随殿下,你们就有好日子过!”
观察到大家脸色已经缓和,穆寻继续鼓动,
“若现在加入殿下的阵营,有功者重赏!“
“别听她的!”王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陛下说了,若你们能诛杀穆寻,你们就是大功臣,你们所犯下的罪,既往不咎!”
“大家听听啊!”穆寻接着他的话,“他说的是什么,是你们犯下的罪!你们想想,他们会轻易放过罪犯吗?”
王新脸色涨红,“穆寻,你这是强词夺理!”
穆寻再冷笑,“在太子殿下眼里,你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罪,你们是迫不得已,所以拥护太子,你们根本就不是戴罪之身,而是有功之臣,而继续拥护现在那位,你们永无翻身之日。"
王新还想辩驳,可已经没人听他说了,起义军纷纷嘶吼起来,
“拥护元辰殿下登基!”
“诛昏君,立新皇!”
这一次,不仅仅是起义军,连所有的河东军将士也彻底沸腾了。
杨毅举起拳头,发出震天的怒吼:“河东军誓死追随元辰殿下!拥护新皇!”
“誓死追随元辰殿下!拥护新皇!”河东军毫不犹豫地附和道。
起义军与河东军曾经水火不容,在这一刻,因为元辰的承诺,更因为穆寻点明的光明未来,彻底消除了隔阂。
朝廷大军也出现了明显的骚动。许多底层士兵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拥护新皇”,看着元辰许下的承诺,不由得暗暗心动。
再想想自己为何而战,再想想自己的处境,又比这些人好到哪里去?想着想着,手中的兵器不由得垂下了几分,都寻思着万一元辰真的登基,他们该怎么办?会被秋后算账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军官们眼神游移,整个军阵都出现了一阵不安的骚动。
元辰亲临所带来的冲击,远胜于千军万马。
王新终于寻得一丝机会插话,又开始发难,“太子殿下,你说这些都是空话,我好言相劝,如果您不听,那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