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德明后，顾沉舟在城南分局的走廊里找到了关山。

此时他正端着个陶瓷缸子，里面看颜色应该灌的是浓茶，眼底下两团青黑，显然这段日子也是没怎么休息好。

“关队，当年陈国华老前辈的笔记里提到，当年案发路段附近有一个目击者流浪汉，叫王二蛋，他很有可能目击到了关键情况。”

关山放下茶缸，接过顾沉舟手中的笔记本凑近看了半晌，“王二蛋，这名字...十有八九是个诨名。”

他咂了咂嘴，眉头拧了起来：“要是有个照片，我们往天网系统里一丢，识别一下很好办，但光凭一个名字，还不确定是不是个真名，就很难搞。”

“关队，我明白难度，但这个王二蛋很有可能是撕开这个案子的那道口子，找到他，这案子说不定会有一些转机。”

关山看着顾沉舟，叹了口气，他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行！我知道了，既然是关键线索，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他拿出手机，对着笔记本上关于王二蛋那几行字的描述拍了照。

“我回去就让队里的兄弟们动起来，好好排查一下当年那片活动的流浪人员，不过...”

他顿了顿，实话实说：“沉舟啊，这事儿我是真不敢打包票，年代太久远了，人也比较飘，只能是尽力而为。”

“尽力就行，麻烦关队了。”顾沉舟点点头。

关山把照片往工作群一发，配了一段急促的语音：“都注意一下我发的照片啊，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流浪汉找到。”

他收起手机，拍了拍顾沉舟的肩膀，没再多说，转身又风风火火扎进了办公室。

看着关山消失在走廊尽头，顾沉舟在窗前沉默了片刻。

窗外，天色正一点点暗下来，城市的轮廓被夕阳余晖勾勒得有些模糊。他掏出手机，打给了赵峰。

“喂，赵峰，跟我去个地方。”

“哪儿？”

“何严畅提供的那个地址，李晓芸当年的厂办住房。”

当年的厂办家属院蜷缩在城市发展的缝隙里，如同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何严畅写下的那栋楼就在院子的最深处，墙上还被用红色油漆刷了一个大大的“拆”字，但笔画边缘已经模糊，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据说政府原本将这一片规划为了拆迁片区，但因为拆迁补偿一直没谈拢，所以这里的居民抵触情绪很强烈，拆迁工作一直僵持不下。

这样的结果反倒阴差阳错的让这栋楼保留了下来。

这种门楼的锁是老式的弹子锁，对于赵峰来说形同虚设，他只用了几根细铁丝，轻轻的捣鼓了两项，门锁便应声而开。

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房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一个卧室单间和巴掌大小的卫生间、厨房，里面的陈设也很简陋，像是二十多年前的风格。

书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顾沉舟用手指抹了抹，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这里还有二十年前那个年轻女工在此生活过的痕迹，他走到书桌前，里面只有几张早就失效的票据，还有几枚生锈的发夹。

赵峰打开衣柜，里面早已空空荡荡，只有几件看不见颜色的旧衣服。

“沉舟，我看这里也没啥特别的。”赵峰一时之间有些泄气。

顾沉舟没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床底，那里似乎有个东西，他蹲下身，伸手进去摸索，不一会儿，拖出来一个浅蓝色的布包。

布包本身也蒙着厚厚的灰尘，边角处有些磨损。

他小心翼翼将布包放在桌子上，轻轻拉开拉链。

里面是一些女性 生活用品：一把断了齿的木梳，还有一个小圆镜，一支干涸的变色唇膏，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因为主人的骤然离去，它们被定格在了二十年前。

顾沉舟的动作很轻，他将其一件件的取出，生怕惊扰了什么，当布包快要见底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壳的物体。

他把它拿了出来。

是一个笔记本，塑料封皮，上面还印着当时流行的卡通图案，颜色已经有些发黄变脆。

顾沉舟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看了赵峰一眼，赵峰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凑了过来。

顾沉舟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

前面几页印着日常开销，几笔简单的数字，字迹较为清秀，中间夹杂着几句歌词，属于一个二十出头姑娘的私人空间。

他的手指一页页翻过，直到接近本子的后半部分，顾沉舟的动作忽然停住。

上面的字迹开始变得有些潦草，似乎记录着当时心情很是紧张且匆忙。

【今天回来晚了，快十二点，我又看见那辆蓝色的火车停在厂子后面的废弃料场旁边，司机鬼鬼祟祟的，我上次就怀疑他们在偷东西。】

【这次我悄悄靠近了一点，听到他们好像是在搬东西，看着像是电缆，他们动作很快，我没看清司机的脸，只记得那辆车是蓝色的。】

【车牌号太暗了，我只能看见后三位，是512，他们是不是在偷厂里的电缆卖钱？我要不要告诉保卫科...有点怕。】

字迹到这里结束。

“蓝色货车...车牌尾号512。”顾沉舟低声念出这两个关键信息，他抬头看向赵峰。

赵峰已经激动的一把抢过笔记，他眼睛瞪得溜圆，反复确认那几行字。

“我靠！蓝色货车！沉舟，这他娘的就是铁证啊！李晓芸不是因为什么情杀，她就是因为撞破了偷电缆的勾当！”

一切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这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熟人作案或随机犯罪，而是因为撞破犯罪行径而引发的仓促灭口！

就在这时，顾沉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立刻掏出，屏幕上闪烁着“关山”的名字。

“喂，关队。”

电话那边，关山的声音有些兴奋：“沉舟，找到了！真让我们捞着了！”

“那个王二蛋，就在南山市城郊的华丰镇，今年扶贫办的名单上有他，现在在镇上的养老院集中安置！”

“但我们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个，得你去认一下！”

顾沉舟握紧了手机，他看着桌上摊开的那本笔记本，一股久违的热 流在胸中涌动。

“好，我知道了，把华丰镇养老院的具体地址发给我。”

挂掉了电话，顾沉舟看向仍处于兴奋中的赵峰，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言简意赅的说道：“王二蛋的事有下落了，关队他们说在华丰镇养老院。”

赵峰一愣，随即狠狠一拍大腿：“双喜临门啊今天，那还等什么？走啊！”

二十年的悬案，纠缠的迷雾，终于要在今夜有一个关键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