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晟安盯着她看了两秒，无奈地张口咬住。

此时，病房墙壁上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京市警方于昨夜破获一起特大文物走私及造假案件，据悉，该犯罪团伙长期盘踞于一处废弃防空洞内，利用地下拍卖会形式进行非法交易。

“爆炸引发的山火已被扑灭，现场搜出大量高仿青铜器及未烧毁的账本残页……”

画面切换，是一片狼藉的后山，警戒线拉了很长，无数穿着制服的人员在废墟中穿梭。

“这次动静闹大了。”

雷诺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保险箱，脸色凝重中透着一丝快意。

“二爷，温小姐，外面现在全乱套了。”

他把保险箱放在茶几上，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说话。

“赵福那个老东西命硬，被炸断了一条腿，但人没死，现在被警方控制在重症监护室。”

“不过他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是自己贪财，跟别人没关系。”

“意料之中。”

贺晟安咽下苹果，靠在枕头上，神色淡漠，“他要是这么容易开口，当年也不会把温家坑得那么惨。”

“赵福虽然没招，但鬼市这一炸，京市古玩圈算是塌了半边天。”

雷诺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袋，“那些去过鬼市的买家，现在一个个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不少人连夜把买回来的东西砸了，生怕警察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还有几个平时人五人六的收藏家，已经在那边接受调查了。”

温颂冷笑一声，“平时装得道貌岸然，背地里干着这种勾当，活该。”

她放下水果刀，目光落在雷诺手里的密封袋上，那里面装着一本被烧得焦黑的线装书，边缘卷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这是搜救队在赵福逃跑的路线上找到的。”

雷诺把袋子递给温颂，“当时这东西被他揣在怀里，虽然外皮烧坏了，但里面的内容大部分还能看清。警方复印了一份留底，原件因为涉及到温家当年的旧案，加上二爷那边的运作，暂时交给我们保管。”

温颂接过袋子，指尖有些发颤，这可能就是揭开当年真相的钥匙，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账本，翻开第一页。

没有预想中的名字和金额，只有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奇怪的符号，像是乱码，又像是某种涂鸦。

“这是什么？”

雷诺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全是鬼画符，难道是赵福自己发明的暗语？”

贺晟安偏过头，扫了一眼那一页纸，“不是乱写，有规律，每隔三行会出现一个重复的字符，这是一种加密方式。”

温颂的手指轻轻抚 摸着那些粗糙的纸张，目光停留在其中一组数字上，7-24-3。

一种熟悉的战栗感顺着脊背爬上来，她快速向后翻了几页，每一页的页眉处，都有类似的数字组合。

“这不是普通的加密。”

温颂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笃定，“这是温家老宅库房的编目法。”

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心电监护仪偶尔发出的滴答声，温颂找护士要了一支笔和几张白纸，趴在床边的移动餐桌上，对着那本焦黑的账册开始写写画画。

贺晟安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专注、冷静，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不再是那个在温家老宅里唯唯诺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受气包。

“找到了。”

半个小时后，温颂扔下笔，长出了一口气，她把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推到贺晟安面前。

“温家的库房管理有一套独特的体系，是我爷爷自创的，7代表瓷器类，24是架位号，3是层数，赵福在温家待了几十年，他对这套系统烂熟于心。”

温颂指着纸上解译出来的内容，“但他把这套系统反过来用了，这里的数字对应的不是物品，而是字典的页码和行数。”

“哪本字典？”贺晟安问。

“《康熙字典》，清末民初的那个版本。”

温颂眼神冰冷，“那是爷爷书房里最常翻的一本书，赵福以前经常帮爷爷整理书桌。”

雷诺立刻用手机下载了那版字典的电子版，按照温颂解译出来的坐标对照，很快，一段段令人心惊肉跳的信息浮出水面。

“2018年3月，汇入三千万，来源：秦。”

“2019年6月，汇入五千万，来源：西山老鬼。”

“2020年1月，支出八千万，流向：K。”

随着翻译工作的推进，一个巨大的资金网络逐渐清晰。

赵福不仅仅是在卖假货，他更像是一个洗钱的中转站。无数见不得光的黑钱通过鬼市这个平台，被洗白后流向了不同的地方。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频繁出现的代号，K。

几乎每一笔巨额款项的最终流向，都指向这个K，而且备注里经常出现海外，离岸等字眼。

“这个K，拿走了鬼市七成以上的利润。”

温颂看着那个字母，指甲几乎要把纸张戳破，“赵福只是个傀儡，这个K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当年温家出事，库房里的东西一夜之间消失，赵福一个人根本做不到，他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贺晟安看着那个字母，眼神晦暗不明。

“能查到账户吗？”他问雷诺。

雷诺摇头，“很难，这些都是地下钱庄的走账记录，经过了无数次拆分和跳转，最后都汇入了海外的空壳公司。”

“要想查到K的真实身份，除非能抓到赵福的上线，或者……”

“或者让K自己动起来。”

贺晟安接过了话茬。

他手指在床沿上有节奏地敲击着，“鬼市被端，赵福被抓，这条财路断了，K一定会急，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会露马脚。”

温颂把账本合上，眼神锐利，“既然赵福是用温家的密码记账，那我就用温家的方式，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她拿出手机，登录了一个在古玩圈颇具影响力的匿名论坛，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编辑了一段文字。

配上了那本烧焦账册的一角照片，以及解读出来的关于秦家汇款的那一行记录,点击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