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世晖明显是在暗示，到东面工业区现场看看，一定会有什么新收获的。

如果不是指的有收获，何必建议殷瑞跑到这里来？

难道仅仅是想让殷瑞走开去，离庞效力远点吗？

那还不如叫殷瑞去街头转转，还能看个热闹，为什么特意提到东面工业区现场呢？

殷瑞又想到，劳世晖特地提到了那棵树。

庞效力说乔玉是被吊死在那棵树上的，劳世晖到底认不认可庞效力这个说法？

劳世晖并没有直接对殷瑞说明，乔玉是不是死在这棵树上，劳世晖也没给个结论，只叫殷瑞再来看看。

好像劳世晖对这个说法是异议的，不然为什么叫殷瑞来再看看。

会不会，劳世晖不对乔玉死于这棵树产生怀疑，叫殷瑞看再看看是另有用意，是在提醒殷瑞，再看看有别的新痕迹。

所以殷瑞又围着这棵不大的树转来转去，试图寻找到新的蛛丝马迹。

但找了一会，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东西。

正在迟疑，听到背后有沙沙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人。

这是一个老妇，蓬头垢面，头发像个鸟窝又乱又脏，也许几个月没洗过了。

脸被太阳晒得很黑，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样子。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衫，很像男士穿的长衫，下面是一双很残旧的布鞋。

老妇还背着一个竹筐，也显得挺旧，里面装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有破棉絮，烂布头之类。

令人惊异的是，她左手拿着一把镰刀，右手则夹着一根烟，咝咝地抽得有滋有味。

殷瑞马上猜测是一个孤寡的流浪妇。

他也没什么特别在意，只顾继续检查那棵树。

“喂，小伙子，你是啥人啊，为啥要在这里转来转去的？”

殷瑞听得老妇在问他。

他心想你何必要关心呢，你不是捡破烂吗，这里哪来的破烂可以给你捡。

有些流浪人就爱管闲事，可能他们的生活也太闷了，总是喜欢跟人搭讪。

也可能是别有企图，看到一个小青年在此，希望讨几文钱花花？

殷瑞也没心思理她，继续围着那棵树在观察。

老妇走近点，吐了一口烟又问：“小伙子，看你的长相，还没有做工吧，细皮嫩肉的，是不是个窝伤子呀？”

殷瑞有些惊讶，因为窝伤子这种称呼，在当地是没有的，当地把学生叫成读书郎。

他不得不点点头，问道：“阿婆，你怎么叫我窝伤子，你是哪里的人？”

“我老家是沪上的，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殷瑞的二姨就嫁到沪上去了，沪上那个地方，他没去过但知道的。

“喔唷，那可是大城儿，原来阿婆还是大城里来的呀，可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老妇摇了摇手，叹息一声说：“小伙子，不瞒你说，我年轻时，就是看错了人，才落到今天这个怪样，我本来在沪上做有钱人家的小姐，我阿爸是开钱庄的，家里可富了，但我跟着一个青皮子私奔，还以为从此有更幸福的人生，结果呢……唉！”

老妇好像说不下去，一肚子苦水的样子，低头呼呼地的烟，很快半支烟就被几口迅猛地抽完，要烧指头了，才不舍得地把烟头扔掉。

看来老妇的身世还是挺有背景的，当年是个富家女，被一个青皮子勾了出来，远离沪上来到霍丰。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弄成这个衰样。

殷瑞问：“阿婆，那你家就在霍丰吗，你这个年纪了，为什么还出来捡破烂？”

老妇把筐子卸下，好像在好好跟殷瑞聊一聊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我已经没有家了，而且一个人过，已经二十几年。”

孤身度日四十多年了？

殷瑞惊讶地问：“那你的家人呢？”

“其实我跟着那个男的离开沪上，到这里安顿下来，我当时带着一些细软积蓄的，就全部拿出来交给男人，让他作本在这里开了厂子。”

老妇抬手朝不远处的工厂区指了指。

“你老公办厂，那你是老板娘了，后来经营得怎么样，是不是……亏了？”这是很容易猜到的，不然老妇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唉，本来哪里会亏唷，都是男的不学好，吃喝票赌，挥霍无度，最后呢，把厂子也卖掉了……”

老妇说到这里抹起了眼泪。

殷瑞也不知如何劝了，本身自己是个穷汉，富人的生活咱不懂，再说自己也年轻，也没有这个资格劝一个享过大福的老女人吧。

不过他还是好奇地问：“那你的儿女呢，你有儿女，应该不至于没有家吧？”

老妇脸色黯然，说她本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参了军，都当上军官了，在一场大战中中弹殒命。

另一个儿子神秘失踪，不知下落。

随即老妇摆摆手说：“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小儿子是怎么一个人，做了什么工作吧，但请你不用多问了，反正我现在是一个人度日。小伙子，我看到你在这里转来转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开呀？”

殷瑞恍然大悟，连忙问道：“阿婆，你是怕我有事想不开，要跑到这里来寻死的吧？”

“哎对呀，你这么年轻，在这里晃悠，我看着就觉得紧张，小伙子，你真的不会有事吧？”

殷瑞真是感慨呀，原来这个流浪婆一片好心，看到自己在这里晃悠就担心是来寻死的，所以才盯着他问个不停。

顿时很感动，连忙向阿婆解释，自己不是来寻死的，男子汉，哪会轻易寻死。

老妇仍有点不放心，咂着嘴说：“你们年轻人，明明心里想寻死，但嘴巴又硬得很，不肯承认，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有什么事想不开，承认就承认吧，说不定向我说一说，你心里好受点，就不会想死了。”

“阿婆，我真的没打算寻死……”

“可我看出来，你脸色很不好，一点不开心的样子，上次那两个，不也是这样吗？”

一听说上次那两个，殷瑞心里一震。

连忙问：“你碰上过两个了？是哪两个？男的女的？”

“一个女的一个男的。”

殷瑞顿时很奇怪，他还以为，老妇碰上过米小蝶和乔玉。

米小蝶死在这里前，老妇曾碰上过她。

老妇可能还问过她到这里来干啥的，米小蝶可能会说是随便来转转的。

然后呢，老妇发现米小蝶吊死在树上了。

再后来老妇又碰上过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