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却不寒酸的空旷的大院内,阿维夫在石桌上坐下来,握着把扫帚,嘴里粗气一连串的往外冒。
白梨因为不想帮着阿维夫一块扫院子里的落叶,一边偷懒一边往嘴里塞着果干,气的夕暮追着他便是一顿撵。
从未察觉过这小家伙的速度那么快,情急之下便朝着院子外里那颗柏树扑了过去。
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树梢,刚刚低下头准备看看那蠢家伙笨手笨脚肯定爬不上树的样子,结果掉落在头上的树叶却是让他瞬间心神一凛,那种感觉就像是夏天热的不行的时候突然把你泡到冰河里的快感。
随着他僵硬的转过头,树梢之上是笑眼盈盈的夕暮,和蔼的就像是邻家小妹妹,但与气质不符的便是那不留情的一脚下落,毫不犹豫的砸在白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然后飞快的砸在落叶堆里,一套过程行云流水倒是毫不含糊。
尚在眼冒金星的时候,夕暮迎空落下,又把刚刚钻出落叶堆的白梨砸了回去。
本在休息的阿维夫,还在一边感叹着自己年老体衰竟然连干家务都干不动的时候,那对小家伙的打闹就迅速的将视线吸引了过去,那张苍老的脸上因为笑容所绽放的慈爱,也让他显得年轻了几分,唯一遗憾的便是那脸上的皱纹都深刻的像是拿刀刻的。
阿昼着一身粗布衣,端着洗好的衣服回来时把衣服放到石桌上赶忙就搀起了坐在石桌上的阿维夫,硬是给按了木凳子上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大工程似的。
“主人,你现在身子越发不好了,切忌在坐在这冷冰冰的石桌上了。”
阿维夫原本还洋溢的笑脸听这话立马就耷拉了下来,站起身,双手青筋突起直接抓住阿昼的腰就举在了半空。
“我老当益壮,哪里不好了。还有,怎么还一声声主人叫着,跟夕暮一样,叫爹。”
“不好吧……感觉好尴尬的,都恢复记忆了。”
空中的阿昼显得十分尴尬,怎么说自己也是个长姐的身份,现在却在那俩个小家伙面前像小孩一样被举起来。多没面子啊,尤其是那俩个小东西,看自己被举起来,连架都不打了,目光如炬的就盯着这边眼巴巴的瞅,等下去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不可。
就在阿昼密谋怎么复仇的时候,却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头子可真是“不留情面”,将她按在秋千上就把那俩个小崽子喊了过来。
“你姐姐不认我这个爹,你们说,该怎么惩罚他呀!”
俩个小混蛋对视一眼,像是看到天大的乐子,风一般的冲过来,将坐在秋千上的阿昼全力往上推着,一下子就跃到了蓝天之上。
阿昼倒也不是怕高,只是从未玩过这花样,第一次阿维夫刚说要带她试试,结果她刚下来脚便软了,自那之后他们就认识到了阿昼的“弱点”。
就这样,一家四口在秋风与秋千的相伴下,尖叫着,欢呼着,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内心真挚的想法。
不过阿昼在欢呼的同时,却阵阵出了神,这种欢乐的时光还都要归功于一个人呢,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嫂子的复苏之路又进行的如何:。
察觉到阿昼这一小会没尖叫,阿维夫也加入了推秋千的行列。
阿昼迅速收回心思,毕竟享受当下的尖叫才是最重要的。
阿维夫也没有留手,阿昼求饶似得喊了声爹爹才将她放了下来。
◇
黎明始终都是一言不发的,洛齐盾自然也是如此。怀中的光昼昏迷不醒更加不可能在行列之中了。
幻境和厨师蟹早已是累成了狗,若非附近天气毒辣,估计都能让人误以为是发春了。
幻境一双大翅膀无力的扇着风,舌头吐在外面,但是感觉扇来的风都是闷热的,吸进嘴里的空气也是闷热的。
厨师蟹更加惨了,大包小包身上加,连一米五的个头都不到,却要承受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重量。
说来也不怪他们,南方的温度多少是要比北方高的。
因为战乱区在北方,南方丰饶的水稻也就显得十分耀眼了,但这却不代表着农民们生存的好,一阵税收下去,也就能混个温饱罢了。
一个挽着裤腿的老农叹气连连的说着,“这几年,没什么干头,买了柴米油盐便没钱再做些别的了,原先还能为制定马车,买上一只壮硕的牛和堆上山一般高的粮食有盼头,如今没有盼头的劳作,也就显得无望了。”
老农说完,低下头叹了好几口气,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吐出来。
洛齐盾凑到老农身旁。
“打扰一下您,那个,不知您可知晓帝都如何走,我的家人患了重病,可惜遍地寻医却无人能医,如今只得去些大地方求助了。”
洛齐盾低垂下的眼眸看着怀里安详如睡美人的光昼,目光真挚的绝非舞台戏子的那种做作或高超的演技。
幻境也双手合十,变脸果真是比翻书都快,甜腻的声音能侵到骨子里,“帮帮忙嘛,叔叔~”更是让人想要相助一下这个可怜无助的小妹妹了。
老农像是抢答一样指出了方向,还反复斟酌了好几遍才在一声声慢走中送走了几人。
厨师蟹一边喘气一边背着后面的锅碗瓢盆。
“你们如果在不帮我分担点,可能今晚我就会因暴毙而无法下厨了……”
厨师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幻境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没事,你累死,正好可以吃大闸蟹,改善改善伙食嘛,一路上天天啃饼子。瞅你这个头,就算拉到市场卖也顶好几个帝王蟹了呢,卖出去肯定物超所值!”
“造孽啊!”
厨师蟹哭丧着脸,大脸盘子上写满了委屈,眼泪也不断飘飞了出来。
洛齐盾无奈摇头,自己的背包以是装满了,前面还抱着光昼,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黎明双臂抱怀,隔那忙着装酷更没时间了。
也不知是在路上沉默太久了,还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路上都像是冰块人一样的黎明淡淡开了口。
“我们为什么要去京城?”
洛齐盾目视着京城的方向。
“打听先皇后的下落,现在鬼偿无法开口,唯一知道复苏之术的便只有她了。”
“人海茫茫,如今南方天下都换了姓氏,你该如何找她。”
洛齐盾稍稍错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
“现在除了这个线索,没有任何线索了不是吗。”
黎明想了想,没有再吱声,像是默认了。
京城终归是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即便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一片繁华之像,沿街叫卖的声音自是不绝于耳,那些大的商铺也是客如云密。
一行人行走在繁华的街道,漫无目的的逛着街市,幻境可不像是来寻人的,待惯了小地方,一到大城市便迅速放开了自己的天性,东瞅瞅西看看,一眨眼的功夫就带了顶大红帽子,怀中口中堆积满了吃的。
厨师蟹一路跟在后面,掏钱的自然也是它,谁让他是个冤大头的命呢?又恰好遇到了幻境这个小恶魔,真可谓是老鼠遇了猫。
偌大的饭馆内,几人吃着清热解暑的冷面,香菜芹菜和好几种叫不出名字的菜叶子及肉片混在那些黝黑细长的面汤里光是看着便已经充满了食欲。
一口下去,清凉解暑,酸甜冰凉之感似乎还在唇齿间徘徊游荡。
吃完后众人都纷纷亮起了大拇指,厨师蟹感叹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还应该多加学习,幻境已经没出息的躺在洛齐盾怀里嗷嗷直叫了。
洛齐盾帮光昼喂完汤后小心翼翼的扶在了旁边椅子上,宠溺的挠着幻境的痒痒,父女之间的隔阂似乎也少了很多。
“都叫你别吃那么多了,你偏不听。”
幻境狂摇着头,红帽子上的俩个小辫子欢快的晃来晃去,似乎也在跟着抗议。
“要不是我肚子没了空位,再吃几盆也不是问题!”
黎明捂嘴遮住自己脸,剔着牙,回应幻境的只有一个巨大的白眼,要不是这丫头睚眦必报和斤斤计较的性子,她绝对会像说阿昼一样不留情面的说他没出息或饿死鬼投胎。
◇
夜间,洛齐盾租了房,幻境和黎明住在一起,他和光昼住一起,厨师蟹则单独住着。
黎明一手拄着下巴,背倚着桌子。一边目光炯炯的就像在审问一个犯人似得,看的洛齐盾直尴尬,左顾右盼的都不知道干什么,拿张手巾帮光昼擦着早都擦干净了的嘴,早已光滑的一滴口水都没有了,却还是在那擦来擦去。
“主人那边,现在可是毫无头绪,你如果在继续带着幻境这么胡吃海塞,咱们只能一边讨饭一边打听消息了。”
洛齐盾早有预料似的笑了笑。
“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
“什么计划,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还没有眉目。”洛齐盾显得遗憾,一旁黎明努努嘴,但紧接着就觉得有损自己形象,赶忙恢复了那张冰块脸。
“想漏出什么表情就漏嘛,憋着多难受啊。”
“长皱纹不行啊!那是你媳妇你能不能着点急。还在这讨论我什么表情。”
黎明的白眼都快翻过去了。
洛齐盾也不玩笑了,板起了严肃脸。
袖口中滚出了一个金黄灿烂的,神代龙佩!
黎明在看到那金碧辉煌龙飞凤舞的令牌后,当即忍不住惊呼,吓得洛齐盾也顾不得那么多,伸出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声那么大,你疯了你。”
洛齐盾在前后左右环顾了好一番才松开了黎明的嘴,黎明当即深吸了一口气。
“你搁哪偷的……”
洛齐盾毫不留情的拿龙佩在她银汪汪的小脑袋一敲,气的黎明直皱眉,于是提前在她发作前说出了龙佩的来历。
“我既是有目标的寻找,临走前肯定要跟女帝陛下要个‘通行证’啊,不然就算咱们怎么找不都跟无头苍蝇无异吗?”
“我居然还错怪你了,也罢,你有计划就好,现在咱们该怎么做。”
黎明依旧拄着头。
洛齐盾将身子凑近,黎明迅速往后稍稍。
“这个计划,绝对天衣无缝,不过嘛,得牺牲一下你了。”
黎明边攥着拳头边咬牙,但旋即又叹了口气。
“为了救主人,来吧!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不用那么麻烦的,很简单的一个任务,要不是性别有限,我就自己去了。”
黎明直皱眉,思路渐渐跑歪了。
“想哪去了。”洛齐盾像是可以听到黎明的心声,迅速补充道。
“我需要你去皇宫应聘宫女,然后打听当年侍奉过先皇后侍女的下落所在,再有龙佩加持,询问起来必然事半功倍。”
“可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先皇后已经死了。”
黎明直言不讳,直接设想出了最坏的结果。
“就算先皇后死了,她身边人也有可能知道复苏之术的秘密,就算她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也总有人知道复苏之术的秘密……”
“总之,试一下嘛,不试怎么知道一定不行。”
本想继续反驳的黎明,和洛齐盾那坚定的目光对视了一会,也就打消了这个打算,因为这真的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办法了。
“不过,为什么要我去皇宫打探,你去不行吗?”
“我是男的啊!”
“皇宫不是收太监吗?”
“滚。”
“帮你忙你还骂我,快道歉,不然不去了。”
“对不起……”